残阳半盏,北境边域的一处战场上。
又一场战斗刚刚结束,活下来的士兵举着手中刀枪,冲着远处正在退却的敌人呐喊着,一半是庆幸一半是愤怒。
青骢马上,一位浓眉大眼的青年将军,身穿大红战袄,外面罩着薄薄的黑革轻甲,手中斜挺一杆鸭蛋粗细的虎头錾金枪,立在战场之上。
枪刃上还有血在蜿蜒,但已冷。
“大将军,蛮兵已经退了。”中军官赶了过来,小声回禀道。
“是谁让你鸣金收兵的?”唰的一声,冰冷的枪尖已经点在了中军官的哽嗓咽喉上,南象棋的声音和枪尖一样冷。
“没看到对方已成颓势,我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可以全歼这两个百人队吗?”南象棋喝道。
“我只是在执行将军您的命令。”中军官面不改色的回道,“敌虽退,但败而不乱时,不得追击,这是将军您给我下的铁令。”
“做的不错!”南象棋倏然收枪,调转了马头,“收兵回城。”
说是城,其实只不过是一座建在山口中间的兵站而已,两侧依山而建,悬崖高耸,危不可攀。
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戈壁,自古以来就是边域战场,后面就是蛮族千百年来,垂涎三尺的南象国富庶之地。
只要一夫当关,必须万夫莫开,因为它的后面就是一道可以大军长驱直入,形如坦途的大峡谷。
所以它很重要,从高大的青石墙上,累累可见刀劈火烧的痕迹,就可以知道这座兵站经历过多少次战斗的洗礼。
但是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蝴蝶关。
每年春天的时候,会有无数的蝴蝶出现在这里,占据了整个大峡谷,不知道它们因何而来 ,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它们因何而去,要往哪儿去 。
高高的悬崖上,一名面容俊朗的白衣修者,目送着南象棋领着队伍缓缓进了兵站。
“这小子,胜不骄败不馁,做事有勇有谋,治兵张弛有度,颇有大将之风啊!”白衣修者赞了一句。
“还用得着你夸?”身旁一位青衣老者笑着点头,“人家现在坐镇北境将军府,已经是大将军了。”
“啧啧啧。”白衣修者感叹了一下,“一门四父子,三个儿子,一个是太子殿下,南象国未来的主君,另外两个是手握重兵,镇守两境大将军,当爹的是如今天下第一大反派,这一家子真热闹。”
“何止是热闹,简直是让人伤脑筋。”青衣老者挠了挠头,“让我们这些唱戏的,都不知道下出戏该怎么唱了。”
“那还能怎么唱。”白衣修者看了他一眼,“当然是配合着天子,把这出戏唱完呗,关键问题就是,你要在合适的时候学会忘词。”
“幸亏你不是个奸臣。”青衣老者故作骇然之色,“看你长得白面无须的样子,你不会真是个奸臣吧 ?”
“是啊,你怕不怕?”白衣修者抬腿就是一脚。
“这就杀人灭口了?”青衣老者略微一闪。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静了下来,各自想着心事。
“每年春天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一趟。”白衣中年修者,俯瞰着兵站和它后面的大峡谷,忽然有些慨然,“因为那个季节,是这里最美的时候。”
“得了吧你,那些毛毛虫变的大蝴蝶,有什么美的,就算是填满整个大峡谷,它们也还是个会飞的毛毛虫。”青衣老者呵呵一笑。
“齐威武,你这辈子除了会煞风景,我就想不起来你还会干什么?”中年修者皱了皱眉头,“我是不是上辈子跟你有仇啊,说点好听的话,你是不是就活不到一百岁了。”
“好听的话吗?”青衣老者正是齐威远,咂咂嘴,“蝴蝶再美,也美不过苏烟心中的朱雀圣女,这句怎么样?”
“别再用蝴蝶来比喻她。”苏烟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都被你说成毛毛虫了,它们不配和她相比。”
“南象国的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当年朱雀圣殿的圣女鱼秋月,从这里出关历练,遭遇强敌,你仗剑相救,既赢得了江湖,又赢得了美人。”
说到此处,齐威远收起了调侃之意,言语中隐约带了点羡慕之意,“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那是!”苏烟的嘴角不自觉往上一挑,“话说你也没差哪去,三个老婆,个个如花似玉,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羡慕你呢。”
“得了吧。”齐威远闻听此话,眼中略带几分萧瑟之意,“三个也没能给我生个一男半女。”
“有什么伤感的,你不是还有喵喵那个丫头吗?”苏烟见他如此,也收起了玩笑,“我可是听说了,宗门里,燕雷那小子宠她宠的厉害,这次也闹着跟着他来北境了呢,对他们两个,你就没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齐威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倒是也没生气,“燕雷这个人哪方面都没问题,就是性格太过自我,实在是难以驾驭。
做什么事都让人忌惮三分,你也知道天子的为人,现在是用得着他,等哪天用不到他了,哼!”
“你这几年躺平躺的脑子都不会转圈了吧,连当今太子殿下都在他手下当小弟,还当的不亦乐乎,你说他将来会怎么样?”苏烟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
“天子敢动他?你用半个脑子想想,敢去星宿海闹了那么大动静,还全身而退的,就算是四大圣殿的殿主去那里,也得肝颤吧。”
苏烟也哼了一声,“他一拳砸倒司空然和他师弟,我可是全看见了,他的修为简直是一日千里,他日必定能够登堂入室,想打他的主意,也得有人敢去啊!”
“听你这么一说,还是蛮有道理的。”齐威远轻捻短须,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只是这男女之事,我这做长辈的,不知从哪里下手啊?”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了。”苏烟摩挲着线条分明的下巴,眼角透出几分邪魅之态,不怀好意的冲齐威远笑了笑,“要我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你的意思是?”齐威远眼皮跳了一下,活动了几下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斜了他一眼。
“你年轻时候在九象城是什么德行,我还不了解吗 。”苏烟整了整衣襟,“你找个机会,给他们俩下点药,把生米做成熟饭,不就得了吗。”
“姓苏的,你是不是人?”齐威远破口大骂,顺势一剑砍了过去,“居然想的出这种馊主意。”
早有防备的苏烟,脚下一动,人已经飘到了远处。
哈哈大笑中,留下了一句。
“破局之人快到了,我也该做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