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花容易老,秋叶难再荣。这是凋悴之季?
这是丰收之季!
三十六峰,三十六溪,长锁清秋。对孤峰绝顶,云烟竞秀,悬崖峭壁,瀑布争流。洞里桃花,仙家芝草。
泽昭真人与瀑布争流,见孤峰独耸,秀丽清幽。花枝草蔓,杂著纷香。树密藏溪,草深迷市,峭云一片。
幽蹊入林深,仙花满高树。
踏青怡情,踏心寻命。水当润泽,偏行摧残。真人有不通药理的,所作所为,大多如此。
雨霁微风,水势稍缓,高树既秃,忽闻上流有清啸之声。泽昭真人见机极快,投身入溪,浪急藏形。
山寒天迥,云浪四合,水跳绝涧泛秋花。
秋花猝裂,水断分流,分而复合,汇回一泉。
山涧坐着两位真人,这两位真人一位血不华色,一位气不凝积,看上去情况都不好,他们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饶是如此,这两位真人精警犹在,余力尚存,骤见水跳绝涧,那位血不华色的真人当即碎花断水。
断水后,清澈无迹,平淡无事。
暗暗提劲,两位真人看着一汪清泉清澈无迹,不当无事,还是由那位血不华色的真人开口说话:“道友既然来了,何必相戏,还请现身一见。”
风起微微漾,风息淡淡纹。
那位真人又说:“贫道虽然见不得,但还算得出,道友就不必再藏了,这溪涧绝不止有我师兄弟两人。”
泽昭真人形迹藏在水里,他并不识得这两位白袍高冠的真人,他本不愿露面,但觉其先前断水的真气纯一,想必是潜心修道的真人才能修成这般至理纯一的真气,再观其形容谈吐有一股冲澹休洁的气质,脑海里闪过几个宗门,就决定现身一见。
水塑形躯,泽昭真人浅行一礼说道:“覆水宗泽昭,见过两位真人。”
太素真人与太和真人闻见是覆水宗的真人,心下稍稍宽舒,当年玄武宗鼎盛之时,覆水宗附翼其后,宗派门风极其清正,如今虽然声势告颓,宗门半掩,清正的名声却并未坠堕,当下不避伤势,起身敬以同道之礼。
“太虚宗太素”
“太和”
“见过覆水宗泽昭真人”
泽昭真人一听来历忙道:“两位真人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贫道刚刚还在想能练出如此至理纯一的真气,两位道友是出自哪个道门大派,原来是太虚宗的道友。”
“狼狈之身,未得纯一要领,让道友见笑了。”太素真人回座说道。
太虚宗太素真人名重久有耳闻,方才真气小露,其一身修为倘若全盛时期必定是洞虚高境的真人,身旁又有太和真人相辅,怎么会被伤成了这般模样?难道是在这里遇到幽沦老祖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两位道友,不知因何伤成了这样?太和道友身上的伤势看上去犹为严重,真气竟有不相续之兆。”泽昭真人说着渡真气为太和真人化解药力,助其恢复伤势。
“唉,不巧遇到了横罗老祖。”太素真人叹道。
“横罗?罗教教主?”
“正是此人,这里原先所生长的灵药也尽归罗教教主所有了。”
难怪!难怪以太素真人的修为且有太和真人相助会一败至此,想罗教教主以一己之力定鼎南方十国,建罗教为十国国教,广布信仰,其威名之盛,他远在玄洲也有所听闻。
“连罗教教主也来了,此次苍灵之墟当真是凶险异常。”泽昭真人心里有些忧愁暗闷。
“此次苍灵之墟将要重开的消息流传天下,导致该来的,不该来的现在都来了,泽昭道友你从此处往外看,山起十二鬟,鬟鬟有风雷。”
“请问道友,横罗老祖去了何处?”泽昭真人看着山鬟问。
“横罗老祖去了北面,道友可往南面寻药。”
泽昭真人收拢真气道:“多谢告知”
太和真人气力稍复,这时才开口说话:“多谢道友,贫道这一身伤势,拖累道友寻药了。”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泽昭真人方要举步,又听太素真人说:“道友行至此处想必也积累了一些灵药,道友若是信得过贫道的话,贫道愿为道友分辨一二。”
他又去看太素真人,心中在思考盘算着。
“若是贫道所料不错的话,道友此行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来。北辰仙尊本就伤重,连神徊真人都不能妙手回春,然而骨翳鬼王于玄洲作孽,北辰仙尊不顾伤势悍然再起,纵然是击退了骨翳鬼王,其伤势想必经此一战会更深更剧。贵宗的付九真人曾陷于鬼神舫,鬼化之身至今不曾痊愈。真人此行是为北辰仙尊和付九真人来的,贫道可有说错?”
“不错”
“贫道在医道上的修为虽不及神徊真人,但还有一些见地,前路危险,倘若真的药有对症,或可为真人避争一二。”
思忖已定,泽昭真人当即说道:“不差在这一时片刻,真人请看。”
扬袖一放,铺水而展。
太素真人看得极快,旋即说道:“却有珍惜之药,只可惜”
覆水一收,泽昭真人告辞说:“贫道不宜久留,两位真人珍重。”随后卷水出涧,半空中留下一行由水汽所形成的字:聚此十珠可为道友预警
十字落下为十珠,就围在两位真人不远,混入尘埃。
太和真人见状赞叹道:“好一位覆水宗的泽昭真人,其修为人品真令我恨见晚矣。”
太素真人说:“师弟我问你,何为泽?”
太和真人稍一思索便明悟说道:“兑卦大象,依象辞,君子当结交益友,以利学问人品相互润泽。泽昭真人的道号并非单指其所修功法如水润泽。”
太素真人点头垂目说:“师弟莫要再看了,此间事已于我们无关,抓紧时间恢复吧。”
太和真人闻言不无遗憾地说道:“是,师兄。”
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风卷怒涛。
风为何是酸的?是因为果核是酸的,被风一吹,就成了酸风。
这是一株如何树,如何树三百岁作花,九百岁结实。花色朱,其实正黄。高五十丈,敷张如盖。叶长一丈,广二尺余,似管苎,色青,厚五分,可以絮,如厚朴。材理如支。九子,味如饴。实有核,形如棘子,长五尺,围如长。金刀剖之则酸,芦刀剖之则辛。食之者在地久生,不畏水火,不畏白刃。
金铜真人金剑过处,争者遁走,只可惜在打斗过程中金剑意外扫落了一枚如何树果,现在九枚树果变成八枚,不知道尽数服下后能在地多久?较千五之寿长生吗?
湖中树下,金铜真人刚刚遁来,突然头顶生寒,他连忙遁开,霎时匹练青光,倒泻半湖明月。
看着站在如何树下卓尔孤秀,胜气绝俗的身影,金铜真人脸上无比的凝重,他说:“青光流锋御剑术,来者可是折剑山庄的纪天君吗?”
纪天君不答反问:“金剑?这剑意你是金剑堂的真人?”青色的剑气说着陡然再盛三分。
看来确实是折剑山庄的纪天君了,折剑山庄号称剑修来此当折剑自愧,在山庄里修练的都是一些心高气傲宁折不弯的剑修,就是蜀山的九星揽月御剑诀当面他们也敢一试锋利。金剑堂也是以御剑之术著称的宗门,以折剑山庄的性子,既然遇见这一战恐怕是免不了了,金铜真人缓缓将剑归鞘,纪天君眉目如锋说道:“你敢小觑我?”
“非也”
“那是何意?”
“天君有所不知,在下虽然出身金剑堂,然而习剑不成,金真玉光剑诀练的草率,若是以御剑之术与天君相抗,恐怕远非天君敌手。”
“那你准备用什么?”
“金剑堂除御剑之术外尚有一门功法唤作金仙指,金仙指修习至最艰深处指天天裂,指地地动,在下对于此道颇有所得,自号金铜实是金指铜剑之意,今日便想用这金仙指领教领教天君闻名遐迩的青光流锋御剑术。”
金铜真人把剑一背,探掌出袖,指尖放着万丈毫光,金光夺目,叫人不可逼视,若是让修为浅薄的人见了这金光,便会立成瞽者。
“好功法”纪天君振袖拂剑锷,人剑皆青。
剑指一时齐出,这两人功力彷佛,青光金光一并迸消。
清净,凝面,无语。
两人各自心谓遇到了劲敌,真要斗起来恐怕不是轻易能够言胜的,然而这两人又是心性刚强之辈,岂能临阵退缩!真气同时一聚,同向而发,豁起湖波百丈,水竟不流。
有人影冲出湖波,踏水盈盈。
“两位真人何必与小女子过不去?”
“小山宫主若是小女子的话,在下岂不是成了砍柴的樵夫?”
“金铜真人真会说笑”
青光一斜,一剑斩来,小山宫主连忙遁身避开道:“天君且慢”
纪天君恍若未闻又是一剑,鬼鬼祟祟藏在湖中想要获渔翁之利,他看着就觉碍眼。
“天君想要鱼死网破吗?好,那就让金铜真人占了这个便宜吧!”小山宫主聚起真气硬撼这一剑,落下三人成角。
言辞起了效用,纪天君果然不再发剑了,她也是洞虚真人,可不是这么轻易好打发的。
“既然不再动手,两位真人可否听奴家一言。”小山宫主笑吟吟说道。
“说”
纪天君无话,小山宫主看了他一眼只当是默认,她说:“与其厮斗,不若我们三人将余下的如何树果给分了。”
剑光霎时又盛,这话无异于想从虎口夺食。
小山宫主淡淡目光看过去说:“莫非天君自信能胜过我与金铜真人吗?”
“胜你足够”
“可是天君莫要忘了,天君胜了我也拿不了这如何树果。难道天君想与金铜真人联手不成,嘻嘻,恕奴家不知,两位真人是从何时开始情均缟纻,契比金兰的?金铜真人,你要与纪天君联手吗?不若真人与奴家联手吧,奴家可比天君好说话多了。啊!真人这笑是什么意思,真人莫非是信不过奴家,真人这可冤枉本宫了,这里是苍灵之墟,任凭两位真人平日里如何呼风唤雨,在这苍灵之墟里也当如履薄冰才是。天君再是自负,紫虬也见过了,敢问天君自比幽沦老祖如何,更何况天知道这苍灵之墟里有没有仙尊或魔尊!”
看着剑气金光均有所稍缓,小山宫主继续说道:“天君自负、真人自傲,本宫又何尝不是!只是本宫来此不是为了争胜负的,赢的再多,走不远的终究是败者。”
“那依宫主的意思是?”金铜真人说道。
“还剩八枚如何树果,真人、天君各分三枚,本宫只要两枚,如何?”
“好”金铜真人同意这个分法,两人一同看向纪天君等他决断。
青光爆闪,两处劈来,金铜真人真气覆掌接下,抬眼处,已无纪天君踪影。小山宫主一见掌中两枚如何树果无差,立即转身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