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农业稳县不用强调。长野是农业大县,每年夏秋两季粮食产量都是全市第一。关键是“工业强县”、“开放活县”。王浩带着陈晓明和有关单位负责人多次调研,发现国有企业基本是“寡妇推磨——一圈窟窿”。而曾经的长野县,是一片工业企业的“沃土”。
改革开放前,长野有名闻全国的两大行业:橡胶和香精。
计划经济期间,国家在河南布局工业企业,洛阳以重工业为主,如“东方红”拖拉机、玻璃、机械等,虽然也历经了改革开放初的“一蹶不振”,但都重新焕发了生机,今天还成为举世瞩目的高铁的研发、生产中心之一。而古城主要是轻工业,如自行车、肥皂、冰箱、电视机等,但容易被追赶、超越,加上在改革开放中步履蹒跚,很快落伍了,到今天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长野工业企业就有古城辐射的“鲜明的影子”,辉煌早已经成为过去。
长野橡胶厂原来是古城规模最大的橡胶厂,橡胶制品用途极广:工业方面:轮胎、密封圈、用于密封条、绝缘板、电线外被、护线圈(电柜用)、钢丝钳把手套、气动机构的缓冲块……生活方面:雨靴、旅游鞋、人造革用品、橡胶手套、奶嘴、雨伞布的防水图层、滑鼠垫……体育用品:各种球(篮球、排球……等,总之橡胶是一种基础原料,在各个方面都有运用,红火时,有段时间归古城直管。今天已经早就退休的老工人一提起过去,就得意洋洋:“那时候在长野就高人一等。工资虽然只有几十块钱,也比县里高。吃的、住的,都比县里也好,每月都有长途大汽车拉来雪白的面粉。那时是全省的重点企业,进一个人都是省里有关部门批。能进来厂工作就烧高香了,每年都有全国的劳动模范,还出过两名副县长。”但改革开放后,橡胶厂迅速没落了,古城把管理权下放到长野,最后弄到工人下岗。中间也实行过承改革,有一位康厂长果断承包,除上缴利润外,一把抓,也确实兴盛了两年。康厂长还作为改革的先锋上过古城的报纸、电视,也成为远近闻名的大户。说是大户,也大不到哪里去,和今天的马云等人不可同日而语,当时“万元户”还是许多家庭的梦想。但这人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好色。厂里略有姿色的会计、秘书,就是普通女工,他都不放过。有的女工考虑名誉和家庭等,忍辱负重,甘心吃哑巴亏。有的就和他闹。特别是有点姿色的姑娘。后来大力提倡发展民营企业,闹得实在太厉害了,康厂长就出资、出技术人员帮助建个橡胶厂。不久,长野就出现了10多家大大小小的橡胶厂。当时附近定合同,大都是长野的熟人在竞争,竞争的加剧,价格一降再降,后来偷工减料,质量出现大问题,国家组织的“质量万里行”活动还来采访过,从国家到省、市有关部门都开展过针对长野橡胶制品的专项打假。名声一落千丈,长野的橡胶行业几年间就叫不响了。今天只有三家橡胶厂还不活不死的存在着。那位康厂长的厂还在,公司虽然不景气,但还算长野规模最大的,但人早就退休了。两个儿子争厂长的位子,闹得不可开交,更加重了工厂的困难。最后,大儿子胜出,小儿子一气之下去古城开了家饭店。据说,小儿子临走对父亲偏袒哥哥愤愤不平,借康厂长曾经的风流韵事指责父亲:“还改革先锋,就是个老流氓。不是你,长野的橡胶也不会这样。”还有更滑稽的说法,大儿媳妇曾经就是康厂长的“小蜜”,兄弟分家时,“小蜜”大吵大闹,大有鱼死网破之势,所以,最后,康厂长不得已把厂长给了大儿子。王浩在陈晓明陪着到厂里调研过,名义上大儿子是厂长,但媳妇是财务一把手,还是常务副厂长,已经准备改制为公司,但大儿媳妇汇报中说的比厂长还多,并且年纪比丈夫小10多岁,原来就是老康厂长的会计,王浩想:“说不定他们就有一腿。”但说出来就是另外一番话:“马上进一步改制。改革都到今天了,那还能裹足不前,改成股份公司,好进行募股,促进企业发展。”
再说香精。长野的香精都是人工合成的,也起源于过去的长野香精厂,国有企业不行了,许多技术人员领着工人另起炉灶,干起了私营企业,当时国家也鼓励,也确实是工人们养家糊口的一条出路。最多是长野就有16家香精厂,许多名牌酒,如茅台、五粮液等都使用长野的香精。但后来,四川等地的香精企业异军突起,加上长野的香精厂从管理到技术都墨守成规,在市场上迅速败下阵来,特别是食品安全整顿,香精生产的塑料管道中发现了“塑化剂”,虽然有国家制定的严格标准,GB 30616-2014,可以生产和使用,但超过国家标准的添加现象屡禁不止,人们一听“香精”二字就退避三舍,许多酒类公开宣布不添加香精,使整个行业雪上加霜。后来,因为是化学产品,污染大,美国等发达国家已经把生产地都转移到了东亚等地方,但长野没有抓住机遇,目前就剩了四五家惨淡经营。长野香精协会的会长,也是最大的香精厂的厂长因为经营困难,准备买下贵州的一家小酒厂生产酒了:“贵州的酒全国有名,我也想沾沾光。”
除了原来的两大行业,长野还有名声在外的企业和产品。原来最大的国有企业——县啤酒厂,生产的啤酒在上世纪70年代还轰动一时,有段时间被誉为“豫啤之冠”。但改革的春风似乎忽略了啤酒厂,虽然也进行了股份制等改革,但设备老化,品种单一,今天大部分工人已经长期放假,许多技术骨干被100公里外的一家村办啤酒厂高薪聘走。这家啤酒厂的啤酒还占领了长野的半壁江山。许多人喝着外来的啤酒开玩笑:“一个味,咱们长野的啤酒又回来了。”
放眼全国,民营企业遍地开花,长野除了几家面粉加工厂,都是饭店、超市等第三产业。全国的房地产行业正在大红大紫,长野几家建筑公司却没有大红大火。调研中,建筑公司还一肚子委屈:“没活干。长野这么穷,盖了房子谁买。”
更严重的是,长野还没有找到工业和招商的振兴的“妙招”,突出表现是当时产业聚集区蓬勃发展,长野也开了几次会,研究过多次,场地从县城东边挪到西边,一直没有建起来。
王浩到任后,经过多次调研,发现长野发展缓慢的根源式思想僵化,长野人“等、靠、要”思想严重,小富即安的想法很普遍,与改革开放的要求格格不入。古城也帮过,每年都在长野开现场会,帮助分析存在问题,梳理发展思路。王浩一到任就赶上古城体制改革委、经贸委等10几个部门召开的现场会。体改委主任的发言振聋发聩:“竖着比,长野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进步;但横着比,长野就太落后了,不比沿海,就说周边,你们可以去看看,都在大干快上,只有长野还在安步当车。”
但王浩在调研中,听到的都是抱怨、牢骚,或者小富即安。啤酒厂的老厂长就是明显的代表。王浩看到产品就是传统的瓶装品酒,标识20多年没有变化,就提议增加生啤。老厂长倚老卖老,当场就顶回来:“生啤那玩意保鲜期太短,一天销售不完就压手里了,投资生产成本高,不合算。咱厂的啤酒就销到周边,瓶装的最合适。这个啤酒厂就是我搞起来的,不用拼别的,保住现在的市场就吃香喝辣的了。我都60了,不想玩大的了,就这就行了。”老厂长的儿子要发言,还被老厂长瞪了一眼,儿子马上闭口了。学习考察回来,老厂长还是不愿涉深水,过大河。
当然,也有想大干一番的,尽管很少。王浩在最大的私营企业——长野面粉加工厂调研时,不到40岁的蒯厂长就表示要尝试其他行业,并对房地产和电动自行车表示了浓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