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缓缓而来,只见他身穿灰衣,足踏芒鞋,皓首苍髯,红唇白齿,却是神采奕奕,精神十足。贝雪狮面上一惊,十分欢喜,恭恭敬敬迎将上前,跪拜行礼,说道:“徒儿雪狮拜见师父。”
鹿骄嵘与凤霜天相视一眼,暗道:“原来是戴天山派掌门龙惊雷。”凤霜天道:“瞧他那红唇白齿的模样,倒也配得上‘玉面飞龙’这四个字,想必年轻是必是极其俊美的。”
龙惊雷拍了拍贝雪狮肩头,示意他起身,但看到他脖子左侧还有三根青针,目光不由得一寒,大手挥起,掌力所及,便将那三根青针震了出去,随即便取出一把金错刀。
那刀与贝雪狮的金错刀极为相似,但却比之少了三人华贵之气。原来龙惊雷将金错刀传与贝雪狮后,又造了一把,只是这一把金错刀刀面暗沉,不比贝雪狮的亮泽闪耀。
龙惊雷手握金刀一晃,说道:“倚天教鹿教主腰间一条青龙任月鞭,江湖闻名,老夫今日得见佳人,自然要领教领教。你是晚辈,老夫让你三招,出鞭罢。”
鹿骄嵘自知今夜一战是躲不过的,说道:“多谢前辈让招!”她右手往腰间一探,青龙任月鞭豁然打出,立即鞭生两头,出一招“拨云式”,上打敌人腰腹,下袭敌人脚踝。
龙惊雷左足一点,侧身一闪,其身形如疾风一掠,便避了过去,连衣角都不曾被青鞭沾到。凤霜天一声惊呼,向贝雪狮道:“你师父好生厉害啊。”贝雪狮冷眼一瞥,眉梢间尽是得意神情,却不做搭理。
凤霜天又道:“鹿姐姐也厉害。”只见鹿骄嵘斗转青鞭,又出一招“疾风卷地”,一团青光似利箭一般,向龙惊雷逼去。龙惊雷连连后退,足落轻尘起,身子向左一闪向右一避,青鞭便难以近身。
两招已过,鹿骄嵘手中青鞭落地一击,似青龙一般,向龙惊雷后腰缠去。龙惊雷翻身一转,右脚竟轻轻踏在青鞭之上,借势一跃,身轻如鸟,腾然跃向后方,躲过了鹿骄嵘的第三招。
龙惊雷哈哈一笑,道:“三招已过,女娃娃,接招了。”金错刀豁然出鞘,月关之下,寒光闪烁,甚是摄人。他使一招“鱼水三合”,刀刃上翻,斩敌人肩头,迎风一转,削向左肋,继而下切向大腿处,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鹿骄嵘急忙收回青鞭,鞭稍回缩,化作半丈长,持在手中,恍如一把青剑。她手腕斗转,出一招“星流电转”,青鞭往肩头一挡,叮的一声,顺着金错刀一路往下,护在腰身前;再向下扫去,刀鞭相撞,不由得火光闪动。
鹿骄嵘侧身偏转,避过金错刀的锋芒,心中暗叹:“好险好险,方才那招我若慢半分,如今已然受重伤了。”她不敢大意,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龙惊雷道:“百闻不如一见,鹿教主果然身手不凡。”话音一落,他手中的金错刀向左横扫,俶尔向右翻转,恰似那跳波的鲤鱼,一下子从南边舞到北边,刀刃切风一转,直逼鹿骄嵘右肩,向下斩落。这招叫“鱼龙夜舞”,如若鹿骄嵘接不住,她一条臂膀就没了。
凤霜天心下大惊,手中捏了一把冷汗,暗骂道:“这皓首白眉的老匹夫,一上来就下次狠手,没半点一派宗师的风范。”
只见鹿骄嵘挥舞青鞭,依旧出“星流电转”一招,一团青光撞上那金错刀,叮叮作响,她双足踏地,连连后退。龙惊雷步步紧逼,又出一招“稻鱼钻水”,他修炼数十年,隐鱼刀法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内力深厚,功力惊人,胜过贝雪狮数倍有余。
刀鞭相撞,刀锋上的力劲更是将青鞭震得连连后退。鹿骄嵘方才受了一招大鹏八裔掌,已然受伤,如今奋力接了下龙惊雷十五六招,一条臂膀酸疼难耐,全靠强撑。
忽然间寒光一闪,龙惊雷出一招“鲈鱼撞秋”,金错刀直直撞上青龙任月鞭,刀劲到处,将青鞭震得如翻滚的青蛇,俶尔后退。
鞭稍反转,恰似紫电青光,向鹿骄嵘丹田处弹去。鹿骄嵘被鞭劲反噬,登时失了控制。贝雪狮眸光一亮,心中大喜;令狐峥心头骤然一紧;凤霜天大喊道:“鹿姐姐当心!”
鹿骄嵘情急之下飘身向退,同时展出左手,中指、食指、无名指微微扣动两下。那青鞭打来,啪的一声,正中鹿骄嵘腰腹,她只觉丹田一沉,一股真气不由得向上一蹿。
眼见金刃掠风,龙惊雷的金错刀已及身前,鹿骄嵘不敢懈怠,凌空翻起两个空心筋斗,左足凌空一踏,她竟向上跃起,站在高空之上。
“方天叠云丝!”贝雪狮与凤霜天同时惊叫道。鹿骄嵘确实使了方天叠云丝,如今高立空中,真如嫦娥仙子临凡,她居高临下,说道:“玉面飞龙前辈的隐鱼刀法着实厉害,晚辈佩服不已。”
龙惊雷道:“你这女娃娃也有几分真本事,落鞭罢,你我二人再过几招。”鹿骄嵘也不跟他客气,青鞭一展,向下探落,出一招“纵虎出山”,直取敌人门面。
龙惊雷横刀一转,波的一声,便将青鞭扫开,他刀锋一转,竟向腰间落去,刷的一声,金刀回鞘。众人不由大吃一惊,他要赤手空拳迎战青龙任月鞭么?
却见龙惊雷手上多了几枚浑身漆黑的龙头钉,青鞭再次打来之际,龙头钉也迎风打出,那破空之声响劲异常。鹿骄嵘微微一惊,催动内力,挥舞青鞭,当即鞭生三头,但撞上那打来的三枚龙头钉,只觉撞上了千斤巨石,鞭稍登时化作战败狼狈的青龙,俶尔往回弹。
鹿骄嵘生怕被青鞭反弹所伤,左足向下一落,踏在方天叠云丝上,身子盈盈翻转,一如蝴蝶翻飞,身姿轻盈之际,又向上一步,便稳稳站着。青鞭手中迎风一晃,鹿骄嵘顺势运转内力,灌入鞭中,止住了去势。
空中又有嗤的轻响传来,鹿骄嵘低头一看,只见数枚龙头钉激射而来,她急忙挥转青鞭,一招“东游西荡”,叮叮数声,打落龙头钉。贝雪狮喊道:“鹿南风,瞧你能撑到几时!”
鹿骄嵘手持青鞭,虽是居高临下,却被龙惊雷一手龙头钉逼得极紧,挥舞青鞭,落入守势。如此僵持,撑了六七招,龙惊雷手掌一伸,数枚龙头钉携着一股细细的劲力激射而出,两枚打向鹿骄嵘肩头,两枚打右手腕,另有四枚打向双脚处。
鹿骄嵘心惊,暗叫不好,这龙头钉来势迅猛且分散,转攻她要害,打中手则青鞭落,击中脚则无法踏稳方天叠云丝。顷刻功夫,鹿骄嵘便运转青鞭,往回缩短至半丈长,权当剑使。青鞭一转,绕圈划下,叮叮两声,挡住了两枚龙头钉,她手腕顿时酸疼不已。
余下六枚龙头钉眼看就要打上肩头及双脚,鹿骄嵘急急偏身侧转,两枚龙头钉便从她肩头一划而过,割破衣裳,带出一条血痕。鹿骄嵘低头一看,四枚龙头钉已至脚踝处,她不及思索,翻身跃起,如此匆匆,落脚时失了分寸,并未踏在方天叠云丝之上,便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摔在草地上。
“当心!”凤霜天话音落下,龙惊雷又掷出了三枚龙头钉。生死攸关之际,鹿骄嵘强忍疼痛,翻身跃起,手中的青鞭顺势打出,波的一声,只打落了一枚龙头钉。第二枚龙头钉直向她手掌打来,正中青鞭,因着力劲极猛,鹿骄嵘手掌一阵酸疼,不由得松开了青鞭。
最后一枚龙头钉往鹿骄嵘头顶疾射而去,正中冠上明珠,叮的一声,那珠子登时碎裂。鹿骄嵘脸色骤然间一片煞白,又见三枚龙头钉飞射而来,这下赤手空拳,若出掌迎击,必会被这龙头钉穿透手掌、入骨三分。
危机之时,耳边响起了凤霜天的疾呼声:“令狐小圣,快救鹿姐姐!”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花火错掌根本不足以迎对龙惊雷的入骨三分龙头钉,只能向令狐峥求救。
令狐峥见到鹿骄嵘处境危急,心头骤紧,听了凤霜天的呼叫,当即出手,叫道:“前辈,手下留情。”他左足往地上一点,向前疾冲,跟着手扬起,横掌击出,同时丹田鼓动,一股浑厚刚劲的灌入掌中,化作掌风劈了出去,从侧面打向三枚龙头钉。
这是大鹏八裔掌的“通天南冥”一招,掌力之浑厚,如移山倒海,顿时将三枚龙头钉打偏三分,从鹿骄嵘身侧一擦而过。凤霜天带着惊悸,拉过鹿骄嵘,后退两步。
令狐峥拦在身前,向着龙惊雷抱拳行礼,“太白门晚辈令狐峥,拜见戴天山派龙前辈。”龙惊雷见了令狐峥,便弃了鹿骄嵘,说道:“大鹏八裔掌,好好好。你如今长大成人,颇有你爷爷令狐赞的风范,见汝如见故人尔。”提及故人令狐赞,龙狐二人眼眶皆是一红。
龙惊雷目光又扫向了鹿凤二人,说道:“倚天教鹿教主、九天宫少宫主,二女争夫竟争到我戴天山上来了。”鹿骄嵘在白石山庄强扭姻缘,逼迫令狐峥与凤霜天拜堂成亲,却因凤家女倔强刚硬,撞柱而亡,不得已自己蒙上红盖头,顶替成亲一事,江湖人尽皆知。
凤霜天道:“双姝竟艳倒是真的,争夫嘛,她有她的夫,我日后也有我的夫。不必为了一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伤了和气,也失了颜面。”她一身男装,极不合身,龙惊雷问道:“你怎穿着我戴天山派弟子的衣裳?”
凤霜天冲他一笑,道:“我想当戴天山派的弟子,你看成不成啊?”龙惊雷哈哈一笑,道:“我如今隐退幕后,不过问派中之事,成与不成,你问我徒儿贝雪狮罢!他若点头,便成。”
凤霜天小嘴一撇,道:“你这徒弟小气得很,多半是不成的,不当也罢!我堂堂九天宫少宫主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令狐峥生怕她又惹怒龙惊雷,上前一步,道:“龙前辈唤晚辈前来,不知有何要事?”贝雪狮猛然一颤,暗暗寻思:“是啊,师父唤他前来,有何要事?师父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这个徒弟说的,反倒要找个外人?”他急忙说道:“师父,您老人家有什么事情,吩咐徒儿一声便是,徒儿立即去办!”
龙惊雷笑道:“你回去烧一壶酒,我们师徒二人畅谈一番,我将龙头钉最后三招传授与你。”他又转向令狐峥,道:“令狐小圣,明日午时,你到后山望天崖来找我。我有事情要单独交代与你。”
不等令狐峥回答,龙惊雷便携着贝雪狮,徐徐离去。他们师徒一走,山道上只剩狐鹿凤三人。凤霜天左瞅右瞅,说道:“鹿姐姐,令狐小圣,我先走一步啦!”她转身跃步,踏草而行,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鹿骄嵘道:“多谢令狐小圣方才出手相救。”令狐峥道:“举手之劳!但鹿姑娘竟与九天宫凤霜天姑娘一道儿,真让我猜不透。”鹿骄嵘与凤霜天的恩怨,令狐峥作为受害人之一,最是清楚不过!
鹿骄嵘双眉一挑,眸光微漾,说道:“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女人。”令狐峥目光一转,从鹿骄嵘腰上一闪而过,说道:“我若没有猜错,你腰上那一剑是凤霜天所伤,你们二人一剑泯恩仇了。”
“是。”鹿骄嵘答得干脆利落!令狐峥顺口便问了一句:“你与凤霜天怎成了朋友?”鹿骄嵘道:“我与你尚且能击掌结盟,则与凤霜天为何不能化干戈为玉帛?江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也她性情相投,自然能成为朋友!”
这一番话让令狐峥颇是佩服,却又起疑惑,便也直面问问:“凤姑娘为何上戴天山,她怎会在雪狮兄房中?”鹿骄嵘身子微不可见地怔了一下,随即淡淡然说道:“你我二人虽击掌结盟,但还未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无可奉告。”
恍如碰了一鼻子灰,令狐峥略微尴尬。鹿骄嵘似也意识到自己态度冷硬,便收了面上的冷淡,语气也软了三分,说道:“我们女子之间的闺中秘事,不足对你一个大男子道。”
“是。”令狐峥悻悻然说道,“令狐峥多嘴了。”鹿骄嵘便道:“小圣明日还要赴龙前辈之约,我告辞了。”她娇躯一扭,踏着月色,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令狐峥心中猜测,她应是寻凤霜天而去了。自己便原地歇息一夜,翌日清晨便往后山望天崖而去,等候龙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