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萧郎只是路人?
当初的昭亭之变,就算他只是路过,然而,既然在场的人都不曾见到他,他也就可以假装没看见,假装不知晓,径直走开。
只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仗义执言。
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恐怕还在于,他对孙复之流,缺少足够的信心。
想想也是,在乌衣巷那么多时日,这一伙儿想出些什么呢?
对孙复失望至极,萧正涛先是出走。其后,在昭亭之变中,权衡再三,他选择了刘大将军?
至少,从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
如果当初他选择了视而不见、不闻不问,那么,刘大将军就极有可能“身败名裂”,接下来的历史,就有可能要重写了。
说得冠冕堂皇一点,萧正涛出手相救,是为了苍生社稷。
甚至,如果不是有他,我和青儿,未必就能全身而退:想想看,倘若刘大将军真有不测,作为他的手下,我还能够独自偷生吗?
然而,立下如此大功的他,为什么还要婉拒刘大将军呢?
“昌明之后有二帝”这样一句谶语,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胫而走。
那么,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一般人是这样理解的,这“昌明”,就是孝武帝的表字,孝武帝之后的第一个皇帝,就是那位低智的司马德宗了。如果从刘大将军的角度,这位圣上活得太久,就会影响到自己的前景。于是,那年冬天,刘大将军就带着我和青儿,到皇宫走了一趟。
当时,我只是在想,圣上一向难以自理,如果龙体欠安的话,作为当朝大丞相,刘大将军带几个手下去看望一下,不是很正常的吗?
只是,去看望一下圣上,真有必要点上数千人马,浩浩荡荡地开往皇宫吗?
于是,就有人不禁这样想,这一切,其实是做给世人看的。
如果圣上不是“寿终正寝”,那么,要置他于死地的,又将是谁呢?
既然,那一天皇宫四周戒备森严,那么,就算真有某种势力,觊觎于皇位,他们能够混入皇宫的可能性,又有几何?
确实,作为属下,民女不应该如此揣度刘大将军。
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萧正涛似乎就不会是这样了。
嗯,多半是这样的,他觉得,司马德宗暴卒的背后,自然会有一双无形的大手……
这“幕后黑手”是谁,如果他能够排除孙复、司马宁一伙,那么,他就会想到当世权臣……
怎么说呢?或许,对这日薄西山的晋室,他也说不上有多少好感,然而,刘大将军真要他参与其中之时,他还是委婉地拒绝了。说得形象一点,萧正涛是不想做那种“落井下石”之事。
也就是说,他可以做一个旁观者,但不会置身其中。
看来,“人各有志”的说法,也自有道理。
大概,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对于这萧正涛,刘大将军也就不再勉强。
如此说来,这位萧郎,倒是有点“铁骨铮铮”的样子了?
对于如此特立独行之人,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能不心生几分敬意。
试想一下,如今这世上,敢于婉拒刘大将军的人,又有几个呢?
换做别人,巴结讨好、阿谀奉承唯恐来不及,又怎敢不买账呢?
这家伙,到有点像洁身自好的莲花啊!
甚至,尽管心有不悦,刘大将军也没有去为难他。
那一次“接风洗尘”,尽管不能说就是不欢而散,不过,刘大将军也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萧正涛呢,依然信守自己的初心,依然是那副不为所动、我行我素的样子。
甚至,为了避嫌,他选择搬到外面去,赁屋而居。
当然,他是世家子弟,不缺租房子的这几个钱。
想了这么久,本姑娘的脸颊,倒是有点红得发烫了吧?
不用照镜子,和热度相关的那一切,就算是在黑暗之中,也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司马宁,跟孙复是一伙的,那就不用多想了。
那么,这萧正涛萧世兄,又如何呢?
首先,他既然已经跟乌衣巷那伙人分道扬镳,那么,他的前程,就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不难想象,着眼于长远,刘大将军依然想着要再争取一下。
萧正涛已经不是敌手,目前,只是路人。
刘大将军所想的是,如何能够让路人变成盟友?特别是,当他得知这位“萧兄弟”,正是当年汉初丞相萧何的后人。
这一幕,倒是有点一言难尽了:当初,为了大汉的前景,曾有“萧何月下追韩信”的佳话,现如今,刘大将军是不是也想着要追一下这萧丞相的后人呢?刘大将军是高祖兄弟的后人,他如果真有求贤若渴的一面,也不足为奇吧?
如果撇开和社稷苍生这些相关的大事情,我真正所想的,又将是什么呢?
那天午后,我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烦躁,浪潮一般涌上心头。看看难以派遣,再加上相府里一时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就叫上青儿,到外面走走。
建邺富庶繁华,大街上车水马龙,来往之人熙熙攘攘的。
信步走了一些时候,我突然发现,如果过了朱雀桥,再走上一段时间,就会到那乌衣巷去了。
一咬牙,选择了返回。
是啊,不管司马宁还在不在那乌衣巷里,那条路,是不能再走的了。
往回走了一阵子之后,青儿这样说道:“赵姑娘,要不要去看一下萧世兄呢?”
这小蹄子,今天说起话来,还真有点没上没下、不成体统了。
只是,那一瞬间,我却想不起该如何数落她。于是,就游目四顾起来,也算是不置可否吧?
凝神片刻之后,她有这样说道:“哦,是不是不知晓萧世兄的住址呢?”
这句话,倒是问到我的心坎上了。
那几天,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我只知晓,萧正涛要离开相府,到外面择屋而居。至于搬到哪里,择何处之屋,则是不闻不问。
如果他只是一个路人,我又何必多问呢?
只是,有那么一天,我突然又想起来了,这萧郎,未必就是一个路人吧?至少,他并没有搬出这石头城。
只是,专程去打听一下他的住址,似乎又有点难为情。
“青儿,如此说来,你是知晓萧世兄的住处了?”扫了青儿一眼之后,我淡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