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似乎老天就是故意同莫离作对。
这日他昏昏沉沉,只觉得昨夜与人喝酒太过,身体似又不适,正想好好休息休息,却不料李妁带了人过来寻他。
“我说姑奶奶,你就不能让我歇歇,就是拉磨的驴子也不带这么没日没夜的使唤。”
莫离忍不住抱怨,也不看来人,拥着被子,到丝毫不与她见外。
李妁面无表情地将人带到,也不说话,自顾自找了角落的位置,眯着眼睛,竟自睡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莫离对这姑奶奶是又敬有怕,见她不想多管闲事的样子,只能如往常一般,将目光转向跟着她一块进来的两人。
一男一女,怀中还抱了个熟睡了的孩子。
“你们不是东境的人?”
莫离仔细观察了这对伪装成夫妇的两人,很快得出结论。
“君公子果然慧眼如炬。”
带头的男人微微一笑,虽然他脸上带着笑,但莫离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自带了一股肃杀之气。
这两人都是练家子,武功不弱,行止有度,深谙礼仪,绝非来自江湖。
莫离忍不住心生戒备,对他们多了几分审视与警惕。
“你们是什么人?”
那男子也不答话,双手托举,递过一卷文书。
去掉文书上封口的火漆,布帛上头的字不是用笔墨写就,而是用针一字一字绣上去的。
那是宫中最好的绣娘才会使用的飞针三叠的修法,自己当初不过一句玩笑,没想到克瑞娜竟然真让绣娘给绣了出来。
布帛上头的字迹潦草,七扭八歪,显然是刻意为之。
莫离背过身去,将写着字的纸倒反过来,然后按照特殊的顺序将这卷布帛主人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给翻译了出来。
过了片刻,莫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没说什么,让人将两个大人带下去休息,而那个孩子则被他留了下来。
那个抱着她的女子似乎对莫离不太放心,临行前一步三回头,恨不得将根长在她的身上。
莫离很不喜欢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更不喜欢她们那副喧宾夺主的样子。
布帛上写得很明白,他们应该对自己的位置十分清楚,但却敢一上来就挑战自己的权威,若再不好好敲打敲打,只怕他们就要爬到自己头上来了。
“既然那么不相信我,又为何要将她给送来?”
莫离冷冷看着她,一甩袖子,仿佛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我这人最怕麻烦,你若是有本事,大可将人带走,但若在海上出了什么事,只怕写这布帛的人缓过神来,天涯海角都饶不了你!”
那女子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但她却能够看得懂他的唇语,半信半疑之间,就被身旁的男子给拽着跪了下来。
情急之下,那男人只能拉着她给莫离磕头,生怕他一时生气,就将他们从这里给赶出去!
他们一路护着小主子过来,经历了多少场血雨腥风的厮杀,现在大陈国内是个什么情况,他们比谁都清楚,一旦他们被赶出了这里,还没靠岸,只怕那些人就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他们不怕死,可是他们有比死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算了,看在你们忠心耿耿的份上,我且不与你们计较,但若再敢冒犯,小心你们的脑袋!“
莫离冷冷地挥了挥手,那两人不敢停留,立刻跟着人退了下去。
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到床上,解开包裹着身体的披风,莫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裸露在衣袖外头的只有那半截胳膊,可以单这半截胳膊,却看得出来这孩子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
从手指到手背,再从手背到手肘,皮肤上几乎没有一处好肉。
新伤累着旧伤,不止是锋利的刀刃造成的伤痕,还是针刺、火烧、鞭打、虫咬的痕迹,莫离忽然想起来,从前自己随大皇子曾进入过宫庭里头私设的刑房,那里头花样可不比刑部大牢来得少,显然,这种伤口,唯有宫庭私刑房才能弄得出来。
让人受尽苦楚,却还能留下一条命来。
莫离不忍再看,转身出了门,将公孙狂给喊了过来。
“你去给我办件事,速度要快!”
“什么事?”
公孙狂在莫离的脸上见到了隐隐的愤怒与担忧,知道他定是有极要紧的事情吩咐,立刻收起了平日那副不正经的模样。
“你去找人,分成两组,一组立刻出发,将岛上最好的大夫给请来,多请几个,要最好的,能治私刑留下来的伤的那种,还有能给人调理身体的。”
“另外一组,无论什么手段,我都要从今日来的那两人嘴里头掏出话来,若这两人有什么可疑,当场格杀!”
公孙狂知道自己的重点任务在后面这项,顿时兴奋了起来。
“你只管说,想从这两人的嘴巴里头掏出什么话来?”
隔墙有耳,莫离拉过公孙狂的手,以指为笔,在他的掌心上划下几句话。
公孙狂心中有数,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公孙狂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给他送来了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莫离认得他们,他们都是从南红山出来的,想来也是医者中的翘楚。
“我就将人交给你们,请诸位务必尽心,还我一个完完整整的女儿。”
莫离郑重地冲着几人行了个大礼,几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原本还有些轻忽的心思顿时收了起来。
“大人不必多礼,既然是令嫒,我们自然会尽全力,还请大人先让我们替小姐看看病症。”
带头一位急忙向他回礼,也不多话,带着人围着昏迷过去的人仔细会诊起来。
莫离也不敢离开,但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守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
那些医者哪里见过这么折磨人的下作手段,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个不足五岁的孩子,看着那一身的伤顿时又惊又怒,但救人要紧,也不敢过多废话,几乎将所有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了。
好在孩子被人灌了份量不轻的迷药,倒是方便他们诊医处理。
如此一通忙碌,直到天快亮了,众人才松了口气,知道莫离已经等得不耐烦,他们推了一位口齿伶俐的前去给他回话。
“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那中年男子不欲在病人床前说这些,温言请莫离换一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