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处,各国商人和游客络绎不绝,互相交流贸易。海鸥在天空中翱翔,三五成群的小姑娘正愉快地喂食它们。与此同时,楼船也顺风而动,逐渐驶离了平静的海湾。
几只偷懒的海鸥落到船边栏杆上搭着便船,扑棱着翅膀似乎在炫耀。小白还是第一次看见着么多白色的海鸥,于是飞过去想要看看这从未见过的生物,不想却将几只海鸥吓得四散而逃。
楼船甲板上摆了一张小方桌,晨星、羽落和无情正围坐在一起享用点心、品茶,时不时还会眺望一下远处的海平面。
船工们正在调整船只的航行方向,凌安跟着楼船曾经的船长学习如何掌舵,成为一个新的船长,他非常认真地听着。暮月站在船边,趴在栏杆上,迎着海风剥桔子。海风轻轻吹拂着暮月的发丝,吹动深蓝的衣衫,让她看起来更加美丽动人。
唯独迟天祭一人躺在甲板上,嘴里塞满了酸梅子,晕晕乎乎的,脸色泛白,似乎还有些神志不清,对周围的事物毫不在意,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一个船工经过时看到迟天祭躺在甲板上,于是走上前去想要搭话,不料却被迟天祭一把抓住裤脚,接着迟天祭吐出了一嘴的酸梅子,十分虚弱地说道:“救救我……我好难受……”
船工看着迟天祭,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蹲下身来试图安慰他,“小公子,你别担心,这晕船啊早晚会缓解的。”
迟天祭一脸绝望,“早晚?那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缓解啊……”
“这可就要看个人情况了……也许一两天,也许一两个月?”
听罢,迟天祭直接原地哭嚎道:“一两个月!?那我岂不是要饿死了?我现在吃不下睡不着……救命啊……我要死了……”
晨星听不下去了,大声斥责起来,“吵死了!你嚎什么嚎啊?难道晕个船还能晕死你不成吗?”
“可我真的要死了啊!”
晨星伸手一指那船工,命令道:“你!该干嘛干嘛去!别管他!他活该!”
船工看到这种情况,忙赶紧拽出自己的裤脚,匆匆离开了。而迟天祭就像一摊烂泥似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还不断地哼哼唧唧。
无情站起身走到迟天祭身边,蹲下来看着迟天祭,“我有个土方法可以缓解晕船,你想不想试一下?”
“真的?”迟天祭猛地昂起头。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无情低头附在迟天祭耳边低声说道,“我有一个条件。”
看着无情神神秘秘的模样,迟天祭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压低了声音,“无情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好,那就一言为定。”
无情伸手按在了迟天祭腹部肚脐上七寸处,“这个叫鸠尾穴,位于脐上七寸处,可以缓解恶心呕吐……”
无情的话还未曾说完,迟天祭就已经在疯狂按压鸠尾穴了。
无情一下扼住迟天祭的手腕制止住迟天祭,“轻柔按压就可以了,这么用力你不难受吗?”
“哦哦!”
“还有这里。”无情捏着迟天祭的手腕,“腕横纹下两寸,两筋中央,这是内关穴,也可以缓解恶心呕吐胸闷心悸等症状。”
迟天祭忙左手揉着肚脐上方的鸠尾穴,右手捏着左手手腕的关内穴,不住的给自己按揉。
“无情,你这土方法管用吗?”
无情抿嘴一笑,“这不是土方法,这只是几个可以缓解你现在晕船呕吐状态的穴位。”
“那……你说的土方法呢?”
“你确定要听?”
无情半眯眼看着迟天祭,很明显不太对劲儿。可迟天祭此时难受得要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无情的表情。
“听,快告诉我……”
无情勾起唇角,“我听说晕船是因为耳朵里的一个结构太灵敏了,我可以帮你把那个结构破坏掉。”
“好……不是!你等等!”迟天祭捂着自己的耳朵,像个毛毛虫一样扭着自己的身体远离了无情,“你……你刚说啥?”
“别动!你跑什么?我说我可以帮你啊!”无情蹲在原地大声喊道,然后用一种鼓励的表情看着迟天祭,“相信我,绝对管用。”
虽然无情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但迟天祭内心仍然担忧,所以他还是心有余悸地看着无情。
“那……那你破坏了我耳朵里的那什么东西,我还能正常听见声音嘛?”
“这我怎么知道?我没试过啊,正好我拿你试试看!" 无情说完这句话,站起身便开始向迟天祭靠近。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观察对方的反应一样。
迟天祭慌慌张张地从甲板上爬起来,然后迅速跑到船中央,像个癞皮狗一样抱着船中间的一根柱子不松手,“无情!你别过来!庸医!你别拿我做试验!”
晨星见状抱着胸满脸不屑地盯着迟天祭。
无情还是走到了迟天祭身前,迟天祭慌忙一松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同时失去了抱柱子的力道,咚的一声屁股狠狠地摔在了甲板上。
“啊!嘶……疼死我了……”迟天祭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捂着耳朵。
无情扯动唇角笑了起来,“可把你吓死了。”
迟天祭终于反应过来,“无情,你……你骗我!”
“哪有?”无情一脸无辜,“从头至尾我可一句话也没骗你,我确实听说过那么一个土方法,也确实没试过。”
“我不试了!我不试了!”迟天祭继续瘫在甲板上,看着蔚蓝的天空,忽然想起了什么,“无情,你不是说你……你有一个什么条件来着?”
“你会唱歌吗?”
“唱歌?”迟天祭一边按揉着自己的鸠尾穴和关内穴,一边道,“别说我会不会了,就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还能给你唱歌?”
“那些军营里的战歌,你应该多少会一些吧?”
听无情这么一说,迟天祭愣神顿了好一会儿。
“这我倒是会……”
一旦提到军营中的战歌,迟天祭就会想起自己的父亲。这次出来,他是为了寻找杀父仇人的,可没想到却遇见了无情,进而踏上了前往天竺的船。然而,尽管迟天祭已经尽力寻找杀父仇人的下落,但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楼船在海上漂泊了一整天,夜幕渐渐降临,船上飘出了一阵高低起伏、慷慨激昂的高歌声。甲板上摆放了数个小方桌,无情等人以及其他老老少少的船工船员都坐在这些小方桌旁,一起饮酒高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迟天祭躺在甲板上,一边往嘴里塞酸梅子,一边慷慨激昂地跟着众人唱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哈哈哈哈……再来!”
这三句话众人已经来来回回唱了数遍,却不见迟天祭教一点其他的。
晨星撇了撇嘴,“喂!你除了这三句就不会点儿别的吗?”
“可大风歌就这三句啊……”
“那别的歌呢?”
“别的歌?哦!对!对!我给你们来一首破阵乐!这个长!”
迟天祭一拍脑门,从甲板上爬起来,晕船的症状已经缓解了不少,一门心思只在唱歌上。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
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
……
暮月、晨星还有平时惜字如金的凌安都在一起拍手喝歌,几个兴奋起来的船员站起身围着小方桌边唱边跳。一会儿后,众人都围在了一起,一边唱一边欢快地转圈踏歌,仿佛是在举办篝火晚会。
小白已经和这群船员打成一片,不断转圈飞着,时不时落在某个船员头上,跟随着节奏鸣叫着。
羽落今天一直都很安静,哪怕是热闹的现在也不例外。一圈人正唱得开心,羽落却一个人悄悄退出了圈子,在这喝酒唱跳的船员船工中仔细观察了两圈,却没有发现之前见过的那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可能就是自己看错了吧,羽落这么想着。
无情也有些心不在焉,一只手不由自主地伸进了袖子里去摸老和尚留下的那颗舍利。
按理说,这次到达天竺找到长广方丈,超度老和尚后,就能解开老和尚与魔功之间的秘密。无情也可以从老和尚这里得到关于自己身份的真实答案,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
以及十二年前老和尚曾对无情说过的一句话:“你是唯一一个拥有正当理由学习这两派魔功的人啊!”
无情已经隐约猜到了原因,可无情还是想听老和尚亲口告诉自己。
无情并不认为自己想知道的真相有多么难,可无情总有一种预感,这场天竺之行不是迷茫的结束,而是一切的开始。
相比于从静安寺到天鉴寺,这次去天竺的海上风波一定不会少,又或许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