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你看她!”
医生循着助手的视线看去,却见老妇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老人家,您刚才是不是回忆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助手试探着问道。
“是啊,都是我小时候的事!咦,你怎么知道的?诶?我孙子怎么了?睡着了?”说着,老妇人又把心爱的孙子搂在了怀里。
“他折腾累了,要歇会。”医生安慰道。
“好,好,那让他歇会吧,谢谢医生了。”
“不用谢,我其实没做什么,救了他的是台上的乐手和那边的那个小姑娘。”说完,医生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教堂门前。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医生心想,“患者发病的间隔已经越来越短,要是不能找到治愈疾病的方法,他们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也许是看穿了医生的想法,镇长不声不响地站在医生身边,以低沉而坚定的声音鼓励他说:“你就按自己的思路去找治病的方法吧,不管是回去翻看医书,还是到档案室查阅资料,只要还有希望就去试试。至于教堂这边,反正抑制病情的办法我们也都知道了,你就交给我和助手吧!”
医生紧紧地锁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镇长,然后对着镇长使劲点了点头说:“好,那这里就全靠您了!我昨天带来的医疗箱里有不少止痛药,倘若有人需要的话就给他们用上,至于具体的用法用量,您让我的助手去弄就可以了!但愿……但愿这一次我也能找到应对的方法!就像二十多年前那样。”
“一定会的,你一定会像二十多年前那样,把最最振奋人心的消息带给我们的!”镇长握紧拳头,微笑着敲向医生肩膀。
“医生,带我一起去吧!”老师在教堂门前等候多时,就为了能替孩子们做点什么。“我好歹是个老师,虽然不会治病,但识文断字总不成问题。特别是一些古老的档案里还常常会有很多生僻字,你带上我也许会有帮助。”
“好吧,那咱俩一起去!”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镇长心里稍稍燃起一点希望的火苗。他用力晃了晃困倦的头脑,重新振作精神,继续执行隔离病患的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间,正午的钟声响彻教堂。患者们的发病间隔越来越短,乐手们却早已疲惫不堪。
“怎么办?”镇长和助手站在门外,向着医生远去的方向翘首以盼。
“镇长,这里好像很需要帮忙啊?”
一阵婉转的女高音从身后传来,把镇长吓了一跳。他赶忙转过头去,只见几名身着石竹色教袍的男男女女正整齐地在教堂的石阶旁列成一队。
“唱诗班?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镇长一脸震惊的样子,领队的女高音笑着绾起了头发,“我们当然是来帮忙的呀!”
“帮什么忙?”镇长疑惑道。
“帮乐手和患者啊!我们都听说了,教会乐手们新作的曲子可以延缓那怪病的病情,我们几个就商量着帮他俩一起治疗那些患者。”
“千万不要!”镇长急忙拦在了领队身前。“你们既然都没有染病那就不要进来了,这里可是隔离患者的地方!”
“哈哈哈哈!”女领队嘹亮的笑声差点把镇长给震出耳鸣来,“怎么着?进去帮忙还必须要得病才行啊?可我看你俩不也好好的吗?”
“不是的!是这病确实奇怪,有的人就是很难被感染,比如说我和镇长。”助手见势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
“哦?难道这病还会挑人?”
“有可能……”
“那就更不怕了!来,大家跟上我,咱们要去帮忙了!”
“别啊!就算你们进去了也不见得能帮忙的!那个孩子说了,只有他爸爸妈妈演奏的曲子才有用!”镇长又一次拦在唱诗班的前面,希望他们不要冒着被感染的风险进入隔离区。
“孩子?”
“就是乐手家的那个小姑娘。”
“哎哟我的镇长大人,您咋把她也弄进去了啊!难道说……那孩子也得病了?”女领队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
“那倒没有!”
“嗨,吓我一跳!镇长大人,我可跟你说啊,那孩子可是我们唱诗班的团宠,你要是害得她也染了病,我们可跟你没完!”
“行行行,知道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要关门了!”说着,镇长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让助手赶紧关上大门。
“镇长,别关门啊!我们本来就是教会的唱诗班,在教堂里唱歌是我们的本分!至于演唱效果,我们都还没试过呢,您怎么就知道我们不行?”
“可是……”镇长还想劝阻,却被一旁的助手给拉住了。
“镇长,不如就让他们试试吧!我看乐手夫妇就快要撑不住了,万一他俩累倒了,那些患者不就只能等死了吗?”
“这……好吧!”镇长大手一挥,“那就死马当活马医!不过,要是演唱没有效果,你们必须马上离开!”
“好嘞!”领队见镇长松了口,赶紧带着身后的唱诗班快步走进了教堂。
“我的天呐!他俩都累成这样了?”看到讲坛上已经抬不动胳膊的乐手,女领队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那感觉就像是一位大姐姐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妹妹们在劳苦奔波中精疲力竭的样子,心里面疼得要命。
情况紧急,领队顾不得许多。她提起教袍的裙摆,飞快穿过长椅之间的走道径直冲上讲坛,一把扯过半新的乐谱,认认真真地研究唱法。而早已记熟曲谱的乐手夫妇并没有因这小小的插曲而中断演奏——他们很清楚,眼下他们正在合奏的曲子是目前唯一能够为患者们续命的灵药,只要自己的身体里还能榨出哪怕一丝力气,他们就要坚持着把所有饱含着希望的音符一一奏响!
“怎么样,这曲子你们能唱出来吗?”不知何时,牧师也来到了讲坛上。
听到牧师的声音,正忙着熟悉曲子的领队头也不抬地回答说:“应该可以,虽然是首新曲子,但形式上和我们以往的轮唱曲目差不多。我已经让大家各自抄了谱子,只需要再稍加熟悉就可以安排各个声部配合演唱了。”
牧师闻言又看了眼仍在勉力支撑的乐手,低头沉吟道:“接下来就要靠你们唱诗班了,请务必坚持到医生他们回来!”
“没问题!”领队比了个“OK”的手势。
又过了约摸两首曲子的时间,唱诗班的人开始按照往常的队形排列开来。随着一声嘹亮的女高音在殿堂之中唱响,乐手夫妇终于瘫倒在了地上。
“小姑娘,你看外面的歌有没有你说的颜色?”休息室里,牧师一边收拾着餐具,一边向小女孩儿确认唱诗班的演唱效果。
“有!跟我梦见的那首歌的和声一模一样!”
听到小女孩儿的答复,牧师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那你先在这里睡会午觉吧,我再出去看看!”
“怎么样?”牧师和镇长异口同声地互相询问道。
“呃,我先说吧!”镇长抢先一步打破了他们那令人尴尬的默契。“患者们目前的表现都很稳定,从实际效果来看,唱诗班的演唱应该是有用的。”
“我刚才也跟那孩子确认过了。”牧师说,“她说她可以看到那和声的颜色”。
“太好了,乐手他们终于可以好好歇会了!”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牧师关切地问道。
“放心,我已经让助手把他们扶下去休息了,等他们的手臂再稍微缓过来一点,就可以吃午饭了。”
“他们已经累到拿不动筷子了吗?”牧师的神色瞬间黯然。
“不是拿不动筷子,而是根本抬不起手来!”说这话的时候,镇长的声音微微有些颤动。“我记得,二十多年前那次……你从山里采完药也是累得双手都抬不起来。”
“那时候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牧师背过身去,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