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中殿里,医生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等牧师在窗外向他比一个准备就绪的手势,医生立刻宣布测试开始。
“孩子,你看看分开站在门里门外的那三个人,他们中哪一个人的身上长着紫花?”
在牧师的指引下,小女孩儿趴到窗子边上往门口的方向仔细看了看,回答说:“嗯,最左边那个!”
“你确定吗?”
“嗯……我想想……”小女孩儿一个劲地转动着她的大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咦?这不是直接用眼睛看的吗?怎么还要想?难道说这孩子其实只是在乱猜?”牧师在心里犯着嘀咕。
“嗯,拿碗的是左手,拿筷子的是右手……牧师伯伯,就是最左边那个!”
“哈哈哈!”小女孩儿的自言自语可把牧师给逗乐了,合着这孩子还不太能分清左右啊!
“牧师,你笑啥啊?那孩子回答你了吗?”
“医生,她说是最左边那位!”
“不错,第一题答对了!接下来是第二题!”医生拍了拍手,马上喊来第二组人。
“孩子,你再看看,这回的三个人里哪个是长花的?”
“嗯……中间那个!”
“你确定?”
“确定!”
随着小女孩儿说出了“确定”两个字,牧师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因为他知道,站在中间的那个人正是刚才那个给她自己画了紫斑的女生。
“牧师,怎么说?”
牧师看着医生,摇着头失望地指向中间的女生。
“怎么会这样!”医生心里一惊。从医生的视角看,小女孩儿曾说过的话一直对他的种种推测起着关键的作用,如果这个小女孩儿的话不可信,那就意味着医生的推断也很可能会出现严重的偏差。
“怎么办?”牧师见医生迟迟没有回应,便大声问了一句。
医生却像没听到一样,还是直愣愣地盯着门口的三个人,搞得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助手似乎发现了一些端倪。只见他快步走到那个女生的跟前,先是仔细地看了看她的额头,然后又用那条浸泡过皂荚水的湿毛巾擦了擦她额头上的紫斑,果然,在那块被擦去得有点偏蓝色的斑痕底下,竟隐隐出现了那熟悉的淡紫色斑痕。
“医生,你看!她……她真的长斑了!”
“什么?医生,我从来没去看过那些花啊!真的!而且昨天我也没和长了斑的人接触过,我刚才说的是假话!”女生几乎要崩溃了。
助手说:“同学,你不要急,快进到教堂……”
“我怎么能不急啊!花匠大哥不就是因为这个病才死掉的吗?我不想死!我不!”说着,女生又一次号啕大哭,还连带着她的同学们也集体跟着抹眼泪。
“医生,你看这……”助手被这帮孩子给折腾得彻底没脾气了,他转过身来想让医生帮忙拿个主意,谁知医生却无情地甩给他一句“谁弄哭得谁去哄”,之后立马跑去牧师那边和小女孩儿隔着窗户聊天去了。
“小姑娘,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花是怎么到那个女生身上的?”
“嗯,看到了!她身上的花就是从刚才站在门口最左边的那个人身上飘过去的!”窗外的小女孩儿怯生生地说道。
“飘过去?孩子,你是说那些人身上的花会飘?什么时候飘?能飘多远?”在提出这一连串的问题后,医生觉得自己已经无限接近谜题的关键了。
“嗯……那花只要是开着的,就会时不时飘一下,能飘到……嗯,差不多一张长椅那么远吧。要是没能落到人身上,它很快会散掉的!”
“那为什么我在他们旁边站了那么久也没长花啊?”医生终于问出了这个令所有人最为困惑的问题。
“嗯……不知道……反正这花好像不太喜欢你,躲着你不愿意往你身上飘!”
“什么?”医生满脸震惊,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被讨厌是件幸运的事。
“啊,那个小哥哥身上的花又开了!还有那位老奶奶也是!”
小女孩儿话音未落,就看到先前发病的那个小伙子捂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小女孩儿的父母不敢怠慢,立刻离开座椅奏起了音乐。不过他们这次没有演奏那首写给女儿的曲子,而是按照医生的要求尝试了一首礼拜时才会用到的赞美诗。
“我的小孙子啊,你怎么啦?为什么又犯病了!”老妇人紧紧搂住挣扎中的孙子,心疼得又哭又喊。
“快换回之前那首曲子!”牧师突然推开窗户冲着讲坛大声喊道,“这孩子说了,其他的歌都没用,因为……因为没有……没有颜色和风景……必须是她爸爸妈妈写的那个有风景的歌才能让花睡着!”
“颜色?”
“风景?”
医生和助手面面相觑,心说这不就一曲子吗?连个词都没有,哪里来的颜色和风景?
“不知道,反正这孩子说她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凡是她看不到颜色和风景的歌就不能让那花睡着!”
一听这话,医生等人当时就懵了——怎么这孩子听个曲子还带用眼睛看的?她看不着的还都没有用了?
但是,那个小伙子的情况确实越来越糟,就算再怎么匪夷所思的说法医生他们也只能选择接受。反正这几天颠覆三观的事情已经见识了一大堆,也不差再多这么一个。于是医生果断让乐手换了曲子,没想到那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过了不到半分钟,小伙子就停止挣扎,重归平静。
医生见那小伙子已经无碍,赶忙抓住时机上前询问他说:“孩子,你感觉好些了?”
小伙子微微睁开双眼,含混不清地回了一句:“好点了。”
“我看你刚才好像是身上很疼的样子啊,之前你不是说不疼不痒,只有幻觉吗?”
“那时候的确是……但这次很……以前……受过的伤……都一起……加倍……疼……”说完,小伙子一声不吭昏睡了过去。
这时,跟过来的助手突然发现,刚刚被孙子撞倒在一边的老妇人竟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哭不喊,甚至脸上还残留着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