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的事了，具体的情况镇长比我知道得多，你问他吧！”
“我？好吧……那我来说吧！”镇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刻意压低了声音。
“在二十多年前，差不多是临近春节的时候，咱们镇上有几个人患了怪病，是那种病情很重但又从来没见过的病。当时的老医生，也就是现在医生的师父，发现这几位患者都是在相互接触过后陆续发生了相同的症状，他据此认为这种病很可能是一种有传染能力的瘟疫。”
助手惊讶地说：“瘟疫？听起来好像跟这次的情况有点像啊！”
“不好太早定论，这次的病还不确定是什么情况呢！”医生插嘴道。
“是啊，那时候人传人的现象其实比现在明显得多。不过当时咱们镇已经有数百年没发生过瘟疫了，所以除了饱读医书的老医生之外，谁都不知道瘟疫这东西有多可怕，更不会有人愿意按照医生的要求接受隔离治疗。”
助手问：“那怎么办？难道放任不管？”
“当然不会。只不过当时事发突然，情急之下，老医生只得带着一本介绍瘟疫的医书，和地方志上一段记载了数百年前发生在咱们花时镇的瘟疫的记录找到了我，希望能借助镇公所的公共权力来帮人们终止这场瘟疫。当时身为镇长的我却认为老医生的结论有些草率，不希望他在拿出确切证据之前就使用这种会剥夺患者人身自由的治疗方法。但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耽搁了不到一天的时间，那些患者的家属和几位邻居就都相继染上了瘟疫。”
“那瘟疫竟然这么厉害！”助手挠了挠头，“那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啊，把患者都隔离到诊所了吗？”
“不是，是隔离到教堂了。患者数量已经达到了二十几人，早就超出了你们小诊所的承载能力。当老医生发现大事不妙，便第一时间联系了牧师，请求他在教堂里辟出一个地方专门用来隔离病患。牧师见老医生说得诚恳，便按照他的要求暂时关闭了教堂，并把教堂内院的仓库腾了出来，就等着把患者安排进去了。可要转移二十几个说啥也不愿意被隔离的患者谈何容易啊！无奈之下老医生只能带着牧师又一次找到了我。在见识到了可信的证据之后，我立刻戴上老医生给的面罩和手套，在年三十当晚亲自带着他们三个人，挨家挨户把患者连请带抬地送去了教堂。”
“带着‘三个人’？不是只有老医生和牧师吗？第三个人是谁？”助手疑惑地问道。
“第三个人嘛，当然就是咱们现在的医生喽！”说着，镇长还用手指了指一旁的医生。
“等会儿，让我捋捋。您说这事情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可我师父今年还没到四十岁呢，他那时候就当医生了？”
“怎么，不行？”医生两手抱胸表示不满。
“没没没，我就是随口问问。”助手赶紧认怂。
镇长看了眼医生，又继续说道：“那时咱们的医生跟你一样，还是个助手。不过他也跟着我们一起忙前忙后折腾了好久呢！饶是他身强力壮，也被累得不轻啊！可没想到的是我们才刚把患者安顿好，他就被他师父以‘学艺不精’为由赶出了教堂，不让他插手那一次的治疗。”
“真的假的？师父，您这也太惨了点吧！”
医生并不搭理助手的吐槽，只是默默低下头，不肯做声。
“嗨！你师父的水平你还不清楚吗？其实我们都对老医生的想法心知肚明，他只是爱徒心切，不想让他的得意弟子承担染病的风险，对吗？医生！”
“唉，现在说这个干吗呢？”医生擦了擦眼泪，“要是师父当时肯留我在那里帮忙，他又何至于操劳过度猝死在病床前啊！”
“什么？老医生是……”
“累死的。”镇长叹了口气。“那时我才知道所谓‘医者仁心’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惜老医生的药只能减轻症状，暂时保住患者的性命，如果找不到救命药的话他们还是活不成。”
“那就发动全镇的人一起找药啊！万一刚好有谁知道点办法呢？”
“这就是难办的地方！你知道吗？要想确保这种大规模的隔离治疗能顺利进行，我们就必须维持住镇上的秩序，不能引发恐慌。如果大家不肯相信我们的说法，那就难免会出现像今天一样的抗议活动；可要是大家相信我们的话，那么所有的药品和生活用品又都会遭到疯抢，人们相互间也会进入一种不信任的状态。你要知道，咱们这么小的镇子要养活二十几个重症患者，并且还要提供药物治疗，这会是多么沉重的负担！那次瘟疫总共才经过了七、八天的时间，镇公所的应急储备粮食就消耗了将近十分之一！要不是后来我们组织了所谓的搜山活动，这笔账我都不知道怎么平！”
“搜山？我记起来了！我小时候好像听长辈说过，咱们镇上很多年前有一次山难事件，说是过年期间几户人家约了露营，结果迷路了，只有几个人活着回来。等等，过年期间？好几户人家？莫非……”说到这里，助手心里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山难，所谓的遇难者都是死于瘟疫。”医生小声说道。
“可是，不对啊？从最终的结果来看，那次瘟疫显然是被成功控制住了啊，为什么还要扯这个谎？”助手再一次感到疑惑。
“因为懦弱。”镇长说。
“什么意思？”助手追问道。
“唉！”镇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次瘟疫的后果太严重了，但中间的处理过程又太糟糕。要知道，当时正赶上我和其他几位长者在镇里推行一个所谓的“文明改革”，居民大会和镇公所制定了很多新规则。我当时生怕会被愤怒的居民们罢免甚至放逐，不得不选择……掩盖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