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安静！听我说！”
刚一大早，诊所门前被挤得水泄不通，比集市还要热闹百倍。医生累得满头大汗，扯着嗓子安抚攒动的人群。
“医生，求求你再给我们检查一次吧！我们都没法见人啦！”
“是呀，没法见人了呀！”
“大夫，求你啦！”
……
“哎呀！不是我不愿意检查，是真的查不出什么问题啊！既然你们暂时没有其他症状，那就听我一句劝，都先回家观察一下吧！要是谁的情况有变化再来找我好不好？你们这么多人把诊所大门都堵死了，让其他患者怎么看病啊！”
“那能不能给我们开点能祛斑的药啊！”
“就是啊，只要能祛斑，我给您双倍诊金！再不行就三倍、四倍！”
“医生，求您了！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我们可都指望着您呢！”
……
无数双眼睛聚焦在医生身上，几乎要把医生烤熟。
“乡亲们！不是我不管你们！这都没法确定你们得的什么病，我拿什么开药啊？”
对于医生的解释，站在人群中央的饼铺老板并不买账，他举起手臂高声呼喊道：“医生，您可不能诓我们！昨天傍晚我还看见花匠从您这儿拎着药回家呢，他满脸都是这种斑！您怎么只给花匠看病，不管我们死活？是嫌我们诊金给得不够多吗？”
医生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当众透露患者隐私，告诉大家他曾怀疑花匠有中毒症状，开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药试试。可他很快发现这病应该和中毒没啥关系，给花匠的药肯定不对症！
“不对症就敢乱开药啊！您这医术行不行啊！”
“就是啊！您可别坑我们啊！”
……
患者们议论纷纷，多年来第一次集体表达出对医生的不信任。几位上了年纪的患者更是怀念起医生的师父，说那位早已故去的老友才真正配得上“医者”的称号。
师父的名号已沉寂多年，小镇上所有人都专心过自家的日子，除了家人朋友，谁也不会刻意铭记一个不相干的离世之人，哪怕那人曾为小镇的居民门牺牲过自己。此刻听人提起师父，医生的心里更是百感交集，一时无话。患者们见他眼神闪躲，却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怀疑。
但医生的助手可看不得亦师亦友的医生被人无端质疑，他爬上诊所阳台冲所有人鸣不平：“你们一个个的不信就别来治！反正也不是我们求着你们来！现在不给你们开药就是怕坑了你们，你们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小爷我不伺候！”
助手这一嗓子喊出来，莫说患者了，连医生都吓了一大跳！他立刻把助手骂回屋里，然后转头安抚焦虑的患者们。
“医生，您真的不再给我孙子看看了吗？我们真的怕啊！”人群中，那位昨晚来过的老妇人勉强挤到前排，合十双手向医生大声乞求着。
看着眼前这群无助的患者，医生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略微思忖一下，高声说道：“昨天长斑的人留下，在我们诊所的候诊室观察一天，午饭我管！其他人先回去，万一有情况我会托镇长安排人通知大家！大家也理解一下，这几天我们诊所里只有我和助手两个人，实在是没法给这么多人看诊啊！”
一听这话，患者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除了那位昨天就已经长斑的小伙子和全程陪护他的奶奶以外，其余人都各回各家。末了，平日里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的饼铺老板还派店里伙计给诊所送了一大袋刚出炉的鲜花饼，说是不能让医生出了力还白搭一顿饭。
“医生，我又来了！”诊所外，一个全身上下裹着各种围裙和面巾的人边喊边砸门。
“是花匠吗？你咋捂成这样啊！好歹是夏天，你尊重一下太阳好不好？”助手推开门看到花匠打扮得如此夸张，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你咋这么贫？医生呢？”
“翻医书呢！在最里面的诊室。跟我来吧。”助手带着花匠掀开里屋帘幕，花匠赶紧打了声招呼。
“呦，你可算来了！坐过来！”医生花匠穿成这样，估计他是有什么新情况。
“可别提了，我彻底没脸见人了！那些紫斑都连成花瓣的形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纹了一脸花呢！”说完，花匠飞速卸去一身武装，在医生和助手面前露出满头满脸的淡紫色花斑。
“这……这啥呀这是？”医生目瞪口呆。
“你这不会吃错药了吧！”
“你一天能不能说点好话！昨天说我有毒，今天又说我吃错药，你这就不盼着我点好是吧？”花匠没好气地怼了助手一顿。
“得得得，算我没说！医生，你看要不要把那个小伙子也叫进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嗯，这个思路不错！你去喊他吧！”
“好！”
不一会儿，助手就把昨晚来看病的小伙子带了过来。果然，小伙子身上的斑虽然没有花匠那么夸张，但也逐渐有了花瓣的雏形。
“花匠，我问你，这斑痕的颜色和形状是不是跟花钟那边新长出来的紫花一个样？”
“是的，一模一样！”助手抢先答道。“我昨天傍晚去那边远远地看过了，那花就长这德行。”
“如此说来，这病就应该是和那花有关系了。”医生沉思良久，觉得还是要从花钟那边着手。
“医生，那你有办法治吗？反正您昨天开的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花匠的情绪已然沉到谷底。
“这样吧，我来给你听诊！”医生忽然想起昨晚听到的怪音，立刻从抽屉里掏出那个木头棒子似的听诊器。
“听诊？”助手和花匠闻言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怀疑他这病是心肺问题？不能吧！”
“不是心肺，是别的。”不等助手继续发问，医生就做出了噤声的手势，然后屏住呼吸仔细听诊。
小镇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根纤细花根扎进土壤，淡紫色的花瓣慢慢张开，声音轻小而细碎，时断时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