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舟眼底冷湛一片,轻描淡写地说:“把他关在笼子里,放一堆毒性不强的蛇进去,慢慢咬,一点一点毒死他。”
吩咐完就有妖军立刻把万山拖下去照办。
少女冷冷睨着下跪的妖,无端散发出一种杀人如麻的漠然,说话的时候神色过分冷淡,没有丝毫掩饰她的恶毒与残忍,让人打心底里害怕。
这份仇怨得从六年前说起。
当年如果不是万山从中作梗,零璃根本不会因为这狗东西放出的毒蛇,没能在洛吟客的帮助下从地下赌场逃出去。
零璃也不会……
因为白宸舟惹怒师祖而被洛吟客杀死。
呵呵,最是人心难测。
知道真相后找了万山很久都没有消息,如今报完仇,白宸舟看起来并没有感到很高兴。
谁知道呢?
也许她是有别的原因心情不佳。
身旁默不作声的祁景复杂地看向白宸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现在的情况本就在计划之外,面对她这幅样子既有点微妙的害怕,又有点发愁。
邪魔外道,大抵如此。
祁景握了握拳,垂眸若有所思。
妖王并没有对白宸舟处理感觉疑惑,审视的目光从那少年脸上一扫而过,仿佛在评估一件值钱货物的价格。
他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会儿,“原本这位只是想要让小姐听话些的筹码,但在我看来不需要了,小姐自己带了更好的。”
听话些?还有什么更好的筹码?
祁景一下冷静。
不出两三秒,白宸舟话里带了些散漫道:“现在您已经掌控了我的软肋,难道还担心不能以此来要挟我吗?”
嗯……很有道理。
反应过来这句话的软肋指得是自己,祁景几不可查的嘴角上扬,有些窃喜,又有些伤心,甚至是习以为常的无奈。
“那就请小姐一直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妖王用无比真心的语气道,声音逐渐变得缓慢。
他们都能听出来妖王话里的威胁。
不该去的地方是拓沧山脉下樊横的墓穴,作为魔尊复活的"必需品",她必须要去往哪里,把樊横的眼睛还回去,便可两清。
容凉知道白宸舟的生死劫是樊横,而破开这道劫数只能由她亲手杀死樊横。
——用樊横亲手为她做的炽宸短刀。
“你怎么又跑来了。”妖王忽然说。
“就说句话。”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宸舟抬头望了过去,容凉一看到她便露出欢喜的笑。
祁景见此,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
妖王用揶揄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容凉愉快地告知她:“这附近有一片花海,那里很适合休息。”
等时候差不多了,我再来接你进绝阵。
最后,眼含希冀地看了眼祁景,容凉记得白宸舟年少时的遗憾,弯唇笑了笑:“开心点。”
好像在意料之中,到了可称得上安宁舒适的花海当中,白宸舟二话不说就挑了个地方躺下,浅浅的打了个哈欠。
她困得要死。
不过少女美极而近妖,任是无情也动人。
“你昨晚是没睡吗?”祁景没有动。
白宸舟从这个角度眯着眼盯了他好几秒钟,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懒散:“就想休息会儿。”
祁景轻轻挑了一下眉毛,并没有阻止她,先是不动神色地环顾四周,心中暗暗盘算着什么,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在白宸舟旁边坐了下来。
顿了顿,祁景揪了朵花蹭女孩粉白的脸。
很痒。
白宸舟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依旧闭着眼假寐只不过把脸侧着躲开,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祁景就是心里不太舒服。
“你说我是你的软肋,这会让我感觉我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他没等白宸舟有什么回应,话说完了就转移话题,诚恳道:“而且你刚刚的样子,真的很不像一个好人,我有些不开心。”
她冷淡的瞥了眼祁景就把眼睛闭上休息,微微皱起的眉仿佛在压抑着疲惫和不耐烦。
眼神和姿态都表达同一个意思——
别烦我。
祁景却忧心忡忡。
祁景琢磨着:“师祖他们决定跟妖族联合阻止魔尊复活,换个思路来看,也许是魔尊复活仍是大势所趋,多加一方势力是为了加重谈判的资格。但这只是一个猜想,如果那个大魔头复活后不管不顾地要大开杀戒,咱们要怎么办?”
“凉拌。”她下意识回道。
祁景一下顿住。
白宸舟睁开眼,看着祁景伸手轻轻拍了拍身旁那片草地,改了回答:“躺下,等死。”
祝我早逝,且无来生。
阿门。
祁景耸耸肩膀还是躺了下来,两个人一模一样的姿势,只不过一人抬头望着蓝天,一人神色怏怏察觉出身旁吵吵闹闹的少年异乎寻常地安静,她没有精力理睬,很快就合上双眸。
阳光晒在身上很舒服,在微凉的风里,这个妖魔鬼怪团团围绕的地方,白宸舟渐渐沉睡。
风动水亦动,哪怕是微风拂过,死水也会为之波动,可死水终究还是死水,目标奔赴的是大海。
在焦灼沉重的危机时刻当中,少女脸上的恬淡是那样的真实和无邪,像朵娇养中长大却暗藏着艳烈尖刺的玫瑰。
看着还跟小时候一样,几乎没变。
“小舟。”祁景忽然很轻的喊了她一声。
确认白宸舟是真的睡着了之后,祁景很轻的笑了下,由衷地感慨:“真是没心没肺。”
这样孩子气下去,也不失为一种坏处吧,祁景如此想到。
细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只有一个人。
待看清来人之后祁景愣了一下,然后把食指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人不作声,但还是放轻了脚步。
隐藏在妖军黑袍下的少年清晰地露出大半张清峻的脸,水墨般的眉毛平缓地向两边延伸,黑眸清冷冷的像雪,鼻梁很高,偏过头的侧脸能看出线条轮廓很流畅柔和。
黑与白的强烈对比,摄人心魄。
避世的装扮下洛吟客的神色并不冷漠懒散,深沉的眼底隐隐藏着疯狂,显得整个人有种难以言喻的阴翳感。
他走了很久,很远,才离她仅有一步之遥。
再近一步,半步,迎来的就是呵斥与刀子。
从无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