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放慢,无限期地拉长,凝滞到一刻仿佛是过了许多年。
封印修为的阵法被激活,像无形的网将面对面站立的师兄妹两人困在其中,外人进不来,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可她还是闭着眼,整个人出奇的安静,无悲无喜没有任何情感,又像给出了整条命去交付信任。
明河稳了稳略有不畅的呼吸,悲哀地望着脸色苍白的小师妹,眼神有种看透一切的伤心。
然后白宸舟端着张平静到冷漠的面孔,睁开眼看到明河看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愤怒与杀意,只有明晃晃的失望。
他道:“先解释你跟魔尊什么关系。”
右眼蓦地灼热起来,是提醒的深渊,破碎的裂痕在想尽办法黏着回去。白宸舟脑海中一闪而过邹萧阳死前的画面,抬起手把右眼的热度降了下去,就像把拼接好的镜面接着打碎,并暂时切断了来自樊横单方面的窥视。
“利益关系。”白宸舟如此评价。
“你什么没有需要跟魔尊交易?”明河显然是极其不理解,说完冥冥中心有所感。
她没有立刻回答,认真思考着脚尖不自觉点了两下地面,目光放空上唇和下唇一开一合,语气轻飘飘的,又仿佛掷地有声。
“生命、保护、陪伴、自由。”只差最后一个没有完成了。
樊横的生命,以及我的自由。
明河用力笑了一下:“你就那么相信他。”
过了很久,白宸舟才轻轻地回答:“我一直觉得樊横不值得信任,他本质是个玩弄他人命运,制造痛苦来获取力量的魔头,也不想他死……因为交易以来我也是受益者。”
“有的时候他就像是个慈祥的老父亲,很温柔会夸奖我,说好多人生大道理,还特别爱端着个欠揍的架子。有的时候,又像是另外一个人,偏执、易怒、控制欲很强,利益至上。”
面对如此敏感的话题,白宸舟依旧有恃无恐的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只不过话说出来怎么有种旁观者的角度,讲述了别人的故事。
她直视明河的双眼:“我跟你的每一次历练,都是三人行。”
“师兄,你要告发我吗?”
明河眸光猛然一悸,震惊到完全愣住了。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河语气里隐藏着复杂的情绪,连呼吸声都充斥着隐忍。
白宸舟说:“我,八九岁?记不太清了。”
“如果樊横复活了,你会跟他走吗?”明河的重点一直抓得不够狠,印象中正直的师兄不是应该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师门之类的问题。
难道这不重要?
“……”
疯了疯了。
合着为幻想撕破脸的场面哭那么多次,真到了关键时刻屁事没有,搞不好都是她在自虐?
白宸舟耸耸肩,像是想笑,更像是一种无语到扯了扯嘴角。
她注意了一下时间,目光认真:“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跟樊横一起走,我要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
在某些人身边,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里,她感受到了别人不能理解的窒息。
以白宸舟的性格根本做不到和解,和解了她就该死!只能一别两宽。
“这里”这两个字指得的范围不仅仅是宗门,它的区别很大,可是那么信誓旦旦的说着,仿佛早已制定好了未来去哪。
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这一次白宸舟是打算抛下所有人独自流浪,这让反应过来的明河无法不难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
明河仔细地把师妹打量一番:“樊横真会放你自由吗?你走远了会发生什么,找得回来吗?你会不会又招惹到什么不好惹的人,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吗?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你根本没有安全感,不断地质疑自己甚至是否认他人给你的关心和爱,你在把自己逼上绝路。遇到困难了跟我讲,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帮助你,别那么喜欢逃……”
白宸舟点点头,咧嘴一笑:“师兄说得对,我是喜欢逃,我没有面对下去的心情和力气了,无聊的事做久了再有用也很累,所以我坦然的承认一切,算是跟你解释,也算是……”
“我跟你告别。”
不同寻常的阴气在掌心凝聚,试图破开封印修为的阵法。
明河瞪大了双眼:“你是鬼修?!不可能,明明只有——”
“你是不是傻,活人怎么能修鬼道呢。”
“我早死了。”
明河在发现的真相中沉默。
几秒之后她很轻地说了一句:“师兄,你就当我无可救药吧。”
……
……
她被请到妖军当中。
作为足够有用的人质,白宸舟有资格要求对方多加一位筹码,毕竟世人皆知,少阳宗宗主之女宁死不屈,绝不受控。
凭她的实力加上樊横的助力未必不能从妖王眼皮子底下跑了,不如增加软肋,让对方放松警惕。
白宸舟没直接上前,冷静说道:“我要一个人陪我一起去,不然我不自在。”
对方很快同意,“宸舟小姐想要谁?”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念出一个人的名字。
“祁景。”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俄顷,青色道服的少年走到最前方,有些奇怪地看向身后,似乎在纳闷为何选择的人会是自己。
蓝色漩涡出现在妖军中央,白宸舟转身,她那边风很大,淡黄色的发带在眼前一晃而过,同还站在苍穹门附近的祁景说道:“跟过来。”
少年顾不得疑惑,迅速移动脚步向这边走来,见那道青色的身影靠近,她率先迈进漩涡当中。
小舟态度从容,应该是早有预料,不然也不会主动把我也拉入其中,祁景心想。
不过他注意到个特别的人,没有妖族的气息也不是人族的修士,拥有一张白皙秀气的脸,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一直正大光明,又无比贪婪地盯着白宸舟看,在她的身影消失后瞥了祁景一眼,祁景没有错过漩涡旁的男人眼中一扫而过的恶意。
祁景摩挲着手指,星眸微垂,心底那片不安的阴云无声蔓延。
剩余的妖军陆陆续续跟上,本来站在少阳宗的某个黑衣人趁乱混了进去,跟着他们一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