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舟身体僵住了。
单舒乐看到白宸舟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之前百般招惹她只能算得上有点生气,现在是几乎要有想杀人的欲望了。
她身上的东西大多都是法宝,真正在意的东西没多少,坏了也就坏了。
但这个不同,这个不行。
这条项链本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饰品,所以这么容易就可以被弄坏了,唯一特殊的地方,是零璃送的遗物。
“饰品坏了我赔你。”青年嗓音清列醇厚,完完全全的是个成年男人。
白宸舟闻言眉间极为轻微地动了一下,霍然狠厉地盯住眼前这张曾经描摹过千百遍的面孔,漆姬帆被她的眼神震了一下。
怎么又是你,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
你明知我受过怎样的伤,而你却半点不放在心上,我跟你分享过它的来历,可是你彻彻底底忘记了一切。
傻,真的很傻,有些事情如果你不提就永远没有人会去在意,可是提了别人不放在心上,那真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啊。
她是个绝世犟种,她认为漆姬帆也是,他们两个想法不同就会不停的杠着:
各人有各人的理由,谁也不认可谁。
被爱的有恃无恐,爱人的要求更多。
白宸舟几乎喘不上来气地凝望着眼前人,眉目深黑,脸庞刚毅,即便想要装作是陌生人,还是难以抑制心底的恨。
白宸舟恨不得把所有的刺都反扎在他身上,她已经决定压下仇恨做陌生人了,为什么要让她一遍遍的想起来当初那些难堪的事情!
在涉及和漆姬帆有关的问题时,她便会变的不冷静不理智,好像轻飘飘的一件小事就可以牵动她的感情,夺走她全部的目光。
过了足足两三秒,白宸舟声音带着笑腔,神情渐渐发狠:“你还真是,永远都会让我失望。”
“什、什么?”他嘴唇一颤,声音轻得好似自己都无法相信。
连漆姬帆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和神情有多无措。
极清的眼珠里红丝蔓延,浓眉拧在了一起,神情几番变换。
他好像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平静下的心痛,会让人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其实很伤心。
锁雨楼和单舒乐像是不认识漆姬帆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谁能想到堂堂的苍穹门少主竟然会用那么低三下四的语气来对一个人说话?!
然后漆姬帆注视着白宸舟,表情卑微的是他,比这更卑微的表情她都见过,可是那又怎样呢?
有一瞬间白宸舟怀疑自己幻听了,漆姬帆可从来没对她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实在是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心忽然一抽一抽的痛,头胀得厉害,哪里都很难受,不知是心更痛苦,还是身体更痛苦。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琥珀色的瞳孔涣散着,死死扣着手背上咬出来的伤口努力保持清醒,回去的路人影绰绰,白宸舟仿佛看到了原本隐藏起来的那摸身影一步步走到前面。
她无声地望着黑衣下那道深深的探究目光,清风舒缓地扑面而来。
他与她许久未见了。
为什么?十年了,我好像还是满身是刺。
然而,失了鲜活。
白宸舟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失望,忽然想起来那封信的两句话——
那么的勇猛,像个触到逆鳞的小怪物,之后无论我怎么打压你欺负你,你就是不服,不认输。
我忽然发现我好爱反抗者啊,因为你反抗了规则,大家都习以为常的规则,狠狠地打了我的脸,在那一次次没让我失望的反抗中让我一败涂地。
那时的洛吟客是否是真的欣赏那份有些幼稚倔强的勇敢?
可是回不去了,她不再是个孩子。
没有人在你筋疲力尽发疯的时候拯救你,那个时候的你会让别人给你的爱,滋养出恨意的花,要想办法放过自己。
视线落在地面星星点点的珠子,手一张水灵力把每一颗都干干净净收回到手心。
算了……
“没事了。”白宸舟轻声说着边挣脱开祁景在背后扶住她肩膀的手,没有半点心力去争辩什么,一点意义都没有。
耳边传来白尘书仿佛掩埋在水中的呼唤声。
她没有听清说了什么,只是移动脚步,朝着明河师兄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里可以带来不稳定的安全感。
如果被发现邹萧阳的死跟她有关,那么就能转变成刺她最狠的刀,如果被发现她跟樊横有关……这不太清楚,隐隐有猜想好像明河师兄已经知道了一部分。
少女很安静的离开。
祁景看着漆姬帆幽幽地说:“我跟小舟认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气时都不愿争辩了。”
打架时嚷嚷着小时候我拦着你们见面,你一直想要见她一面。
可是见到了,你们相爱了。
我付出的一切都成了你的关心。
她爱你,我努力了十几年都没做到。
真狠啊……
可是我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姑娘,怎么就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了?
漆姬帆或许没有想过,我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伤心,我朋友是多,但付出真心结交的少之又少,他算一个。
朋友?
从辜负信任的那一刻便不是了。
白宸舟向前的脚步不停,没有抬头看跟过来的锁雨楼,浑浑噩噩地听他在耳边喋喋不休。
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白宸舟撇过去一眼扯着嘴角就说:“锁雨楼,你现在的表情呢,就像坠入爱河的男人有的模样。而且你这一天总盯着我看,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忽然间心脏连同手臂跳的厉害,锁雨楼摁住了手臂,表情有些紧绷。
“开玩笑,别当真。”白宸舟笑着对他说,眼神很淡,那种淡漠让锁雨楼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
这回没人跟着了。
不紧不慢地到了天驱剑派的人群当中,直奔原先那片清净的角落里。
明河跟过来停在白宸舟面前,犹豫几晌哑声开了口:“你啊。”
白宸舟缓慢的眨了一下琥珀色眼睛,她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有点醉了。
靠着石墙闭目养神,只觉得天旋地转,天地是浓稠化不开的墨,除了寒冷就是昏暗,想要黎明只能是等。
等到死亡来临的一刻,获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