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同学,曾经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
爱情总是绚烂之极既是凋亡,可友情不是,因为没有感情的极限拉扯,所以平淡耐久。
我在大学前和大学期间,曾经有两个特别好的同学,闺蜜,甚至情同手足。
先说大学前,C君和我从幼儿园、小学、初中,直至高中分文理科而分开。
这经年不渝的友情,一天一天积累起来的情感,似海深如山高。
我们两家相隔不远,上学放学,同进同退。学习上你追我赶,生活中比肩而立,笑靥如花。
那深深的友情,简直都是对方不可或缺的一份子,直到大学放假回家,她还不舍得和我分离而留宿我家。
后来,她去了一个港口城市,那里风景宜人,四季如春,她继承了家族引以为豪的医学事业,可是,身边再没有我。
再后来,有了微信,有了同学会,我们又有了联系。
却再也没有了那种亲密,那种无间的亲密。
忘不了那天漆黑的夜,我俩坐在城河边冰冷的石凳上,河水反射着幽幽的的光。这是北方一个小县城最风溜的地方。晚风吹着她柔软的长发,她向我娓娓道来她传奇的中医大师的姥爷,是如何治病救人,又如何飘飘仙去。
微信上,偶尔可见她的朋友圈动态,犹如管中窥豹。
想找她聊天,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作罢。
她也是断然不会主动和我聊天。也许没时间,也许,根本就没有可以谈的话题。
后来,她唯一的姐姐意外去世,听说她回老家料理后事。
我惊悉此事,感觉她要担起一个家的责任,是不是很累,很痛呢?
于是,心疼的安慰她,尽量拣择一些客气而不失礼貌的词语。
她只是淡淡回复了谢谢。
再然后,偶然想找她问件事,发了几次信息不回,心里忐忑不安,第一时间担心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要知道,只有感情深到一定程度,才会在联系不上对方的时候,第一时间想最坏最坏的结局,哪怕那就是纯粹的杞人忧天。
过了好久好久,她在微信上回了一句:在北京开会,有事吗?
我这个时候,才深深感觉到,我不再是她的肋骨,她的腹背,我只是她手指上扎的一根刺。
这横亘30年的友谊,好像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大学里一个宿舍里的舍友L君,长的胖乎乎的,满脸是憨厚的笑容。
说话口齿不清晰,但是心里很细腻。
和伶牙俐齿的我反差极大,我们却成了好朋友。那是因为一颗真心换真心的结果。
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打饭,一起去学校旁边拍海景,一起去市里逛商场。
有一次,某品牌来我校选代言人,我被选中,去站了两天台,累的腰酸腿疼,挣了一百大元。
二十年前的一百大元,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字。
我开心的打电话给L君,要请她吃那个商场外面十里飘香的猪肉大串。她开心地坐了半个小时的汽车,从学校赶到市里,我们高兴的抱在一起,然后去吃,去玩,很快就把一百块吃的精光。
后来,我们毕业了,分别了,她依然笨嘴笨舌的一封接一封的给我写信,说她身边的事,说她自己的打算。毕业就待业的她,有点闲闷。但是,好想只有千里之外的我才是她唯一的倾吐对象。
其实在大学里,她那地方小官的父亲,就因为犯错误,被沦为庶民。那个心里落差,对她来说不啻是一种伤害。以至于她木讷寡言,言辞不清,都是在小心的包裹自己。
那个笨笨的,心里却纯洁的一尘不染的山东大妞,闪着一尘不染的明亮眸子,微笑着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再然后,我结婚了。面对婚姻里的喜怒哀乐,我无心再给她写信,也不想倾述了。
就这样,过了好多年。我有一次整理旧物,突然翻出L君的旧信,看那个笨妞,那个心里没有一丝杂念的好女孩,絮絮叨叨给我在信里倾述,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找到她。
大学分别后,曾经有一次在大学那个城市里,商场偶遇到她,她高兴的请我吃饭。因在异地,我没带手机,借了亲戚的一部手机,把她的手机号草草留在那个手机上,就再也没打过。
我想找到她,我想再看看她心无杂念的眸子。可是我找不到她,根本找不到她。
大学里我只有这一个朋友,别的同学都早已音讯全无。
我甚至想登报寻找,最后还是在一个派出所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她。
当微信联系她,想要加她好友时,她置之不理,以为是个骗子。
我说的是:老同学,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最终,我们成为微信好友,简单又概括的说了一下彼此的近况,寒暄又寒暄。
然后,再无交谈。
好像一个字的话都无从说起。
然后,我们彼此躺在对方的好友通讯录里。我们的友谊不再鲜活。
我很尴尬的买了她朋友圈里发的海鲜产品,然后第一时间把钱转给她。我怕她以为我是个冒充老同学的真骗子。
她很诚信,寄来的海鲜量大份足,一如她的人品,沉甸甸的。
我们再无交集。如同和C君。
我最爱的两个朋友,经得住所有淬炼的考验。
却败给了时间,时间不仅是杀猪刀,时间更是重启键。
我们的友谊,都被时间,一键清空了。
是的,我们都不年轻,我们其实还不算老。我们的友谊却已经躺进了坟墓。
那墓志铭上写的又简单又伤感:你和我,曾经是朋友。
2023年9月27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