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大约三千人的精骑从唐军大营中涌出来,还没出大营骑兵就开始加速。
每人双骑,看样子竟是抱着不惜马力的态度,有此可见这支人马行程必然不近。
队伍最前面的大旗上写的是个韩字,士兵们立刻就猜到这次领兵出营的是荣武将军姜诩,虽然此人投秦王时日不多,但秦王对其极为重用。
守门当值的士兵尽职尽责的想拦下来请姜诩出示秦王调兵令牌,却被姜诩的亲兵一马鞭抽得翻滚出去。
“紧急军情,耽误大军出营者斩!”
打人的亲兵吼了一嗓子,那些按刀准备拦截的唐军士兵愣了一下就被骑兵们撞开。
三千精骑一条狂龙一般出了大营,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挨了打的士兵大怒,连忙去找校尉请示,跑到校尉所在的时候,却见秦王心腹武贲将军闵崇正低声和那校尉着什么,那校尉连连点头。
“大人,姜诩将军领兵闯营而出,犯了秦王军法!”
脸上还淌着血的士兵大声道。
那校尉脸色勃然一变,怒道:“韩将军奉了秦王命令处置紧急军情,事出突然,哪里顾得上出示令牌,你回去继续守着营门,不需再多什么!”
“可……”
那士兵张了张嘴,就被闵崇摆手打断。
闵崇一脸和善的笑着走到那士兵身前,从袖口里摸出一块手帕递给他道:“先把脸上的血擦了,一会派人领你到军医那里,让他尽心给你治一治。”
“这脸上的伤可是非比寻常,若是不仔细的用药不得会留下疤痕,看你年纪也只十七八岁可是还没讨婆娘?”
“万一破了相那就是罪过了。”
“另外,你做的对!”
闵崇温和的道:“身为守门当值的军兵,自然要按军法办事。”
“姜诩将军再急着出门也应该出示令牌,这件刚才看到了,稍会亲自向秦王提起,你秉公办事也会记着。”
“一会儿用完了药你去找孙主薄领二十两银子会知会孙主薄一声。”
“谢……”
士兵刚要谢谢,又被闵崇打断:“谢什么,你做分内事,维护秦王军法理应受赏,去让亲兵带你先去治伤。”
闵崇摆了摆手,回身的时候眼神在那校尉脸色扫过。
这一眼看似平淡,可眼神中阴寒将那校尉吓得颤抖了一下。
“处事要公正,你是校尉,手下管三百甲士,若是行事不公不依军律如何能让士兵信服?”
“自己去军法处领五军棍。”
“喏!”
那校尉垂首应了一声,不敢抬头看闵崇的眼睛。
闵崇看着远处消散的烟尘,看着唐军大旗消失在地平线上。
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心道秦王啊秦王,你还是太过心急了些。
劝你多次不要急着对上官致远动手,你偏偏不听只好去安排。
这安排本来是万无一失的,可你偏偏又将上官文德找来,你若是想质问他便质问他,何必提及派兵去杀上官致远的事?
你这心性还是太过虚浮急躁,这件事你若是不提,上官文德难道敢怀疑到你身上。
可你觉得上官文德背叛了你,所以你要报复,既然是报复自然要出来,不然怎么能解的了气?
现在可倒好,上官文德搬出来陛下,你的一切报复和怨气都不过是个笑话,现在上官文德翻出了手里最后一张牌,你又能如何收场?
不如就此除了上官文德,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还不如索性做绝。
上官家三个都死了,陛下没有证据能怎么样?
畏首畏尾……你能成的了什么大事将一生前程都寄在你身上,你怎么能如此令人失望?
一切的阴谋,算计,手段,在陛下面前,都不过是一只有些许恼人的蚊虫罢了。
陛下随便挥一挥衣袖便能将虫子拍死。
秦王,你若是想不被拍死,那就只能不做蚊虫,而做虎豹!
他转身往大帐中走去,想起之前秦王沈世永的交代。
他摇了摇头在心里叹道,你之前做足了恶人,这会却又去做善人,难道还能落个好处?
本来上官文德是被陛下逼过去的,他不情不愿,心里说不定还念着你,到了太子那边反而能帮到你。
可现在倒好,上官文德对你彻底死了心,难道他就不敢在陛下面前什么?
秦王……你以为夺嫡这种事,是孩子过家家?
他越想越觉得恼火,脸色也越来越差。他走回大帐的时候,那支三千人的精骑已经冲出去很远。
领兵的姜诩一脸阴沉,不时回头看一眼纵马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上官文德,铁盔下,两缕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摆,显得格外苍凉醒目。
姜诩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上官文德的目光中都是怜悯和同情。
郑玉是个极喜欢表现自己的人,否则也不会将他用的兵器都做的那般大。
也许正是因为他没有,所以更喜欢大气磅礴的甚至霸气的东西。
无论是他的大黑伞,还是他的大铁枪,都显得极雄性极霸气。
而不为人知的是,他的大铁枪其实不过是他的一个刀鞘罢了。
在沂水的时候,虽然秦开泰,秦亨通,武黑闼再加上秦若薇几个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但还是逼得他拔了刀。
人们这才知道大铁枪中另有玄机。
那柄刀子被毁了,但大铁枪还在。
这枪在郑玉手里的时候霸气凛然,等到了沈宁的手里这霸气则不知道翻了几倍。
原因无他,郑玉没有,沈宁有。
大铁枪太沉重,便是一般的壮汉舞起来也颇吃力,更别一掷二十几米,非但将人穿透还将坚固的青石板戳出一个洞,在那洞四周,青石板上布满了蜘蛛般的裂纹。
一匹极雄骏的大黑马竟然直接从破碎的院门上跃了过来。
马背上的俊朗男子也没有穿甲,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呼啦啦随风抖动,大铁枪就是在战马跃过院门的时候凌空掷出来的。
大黑马平稳的落地,骄傲的打了一个响鼻。
沈宁从大黑马上一跃而下,手里已经擎了那柄闻名天下的黑刀。
这刀与制式横刀的款式相差无几,却要长出最少三分之一,也要宽上不少。
那么长的刀锋,臂展若是短一些的人便是将黑刀出鞘都有些艰难。
沈宁单手持刀,阔步走向跌倒在地的上官致远。
在他身后,那本就破碎的院门轰然一声崩碎,身高超过两米的雄阔海手持陌刀紧跟着,大步走了进来。
院门外面,能看到大队身穿红色战甲,披着大红色披风的轻甲骑兵在来回飞驰,靠着速度和手里的连弩不断的猎杀着沈世永裂虎营的亲兵,那张床子弩,更是被掀翻在地。
沈宁一把将上官致远拉了起来,看了他一眼随即皱了皱眉。
“伤了?”
上官致远看到沈宁,随即松了一口气,之前强撑着的身子骤然一软,就连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何止是伤了,离死也没多远了。”
“着急死就一边死去,不急着死就找地方坐下来等着。”
沈宁让身后跟上来的通闻府扶着他,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伏倒在地上的上官婉白看着那俊朗男子大踏步的向自己走来,眼神竟是一阵恍惚。
依稀中,她似乎又看到了在辽水东岸那个挥刀杀人的少年,又看到了那个在霍叶军中往来如入无人之境的英雄。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让沈宁将自己拉起来。
可她却发现,那黑袍男子竟然在自己身边大步走了过去,竟是一眼都没看自己,她的手伸在半空中略显尴尬。
从后院翻进来的裂虎营亲兵此时有些慌乱,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上官致远竟然还有救兵来。
外围已经被通闻府的缇骑围了,这会再想杀出去显然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是很快,他们便恢复了冷静。
他们都是沈世永自万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兵士,都知道在逆境中越是慌乱死的越快的道理。
很快,院子里的一百多名裂虎营亲兵便快速的集结列阵,在校尉的带领下,组成了一个锥形阵朝着院门方向冲了过来。
这锥形阵最前面便是那个武艺高强的校尉,以他为锥子锋利的尖。
可惜的是,这足够尖锐的锥形阵却撞不开那柄黑刀。
武艺精湛的校尉,一刀都没拦住就被沈宁将半边肩膀卸了去,那一柄黑刀上下翻飞,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竟是一个人迎着一百多人的锥形阵杀了进去。
“主公慢些!”
后面的雄阔海大声喊着,一刀将一个裂虎营亲兵直接撕成两片。
在血雾爆开中,他大步向前追向沈宁,可沈宁杀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他拼尽全力的追都追不上。
能追上沈宁步伐的时候,沈宁竟然已经极为嚣张的一个人将一百多人的锥形阵杀了一个对穿。
在他身后,丢下了一地的残肢断臂。
后面心胆俱裂的裂虎营亲兵被雄阔海和涌上来的通闻府杀死,沈宁笑着将黑刀入鞘,随手抛给追过来的桥筠,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大笑着说了一个字。
“爽!”
他确实很爽,自从晋位宁王之后,他便是再想亲自上阵杀敌也成了奢求,不管领兵与谁作战,他手下将领们是万万不敢让宁王亲自上阵的,宁王身份已经不比从前。
再者,若是杜如海为首的那一众文官知道了,谁也受不了杜如海那张能诛心的嘴。
便是沈宁自不敢和杜如海辩理,如果文人的嘴如武将的刀,那杜如海的刀显然也是极霸气的。
他很爽,上官致远此时感觉也很爽。
他靠着墙根坐下来,看着那个畅快大笑的俊美男子笑着摇了摇头自语道:“你这个疯子,变态!”
“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身份?”
“宁王若是有一点差池,可不仅仅是宁军地震,便是整个天下格局都会变一变。”
“你竟然还喊爽……不过话回来,这感觉确实……真他娘的很爽啊。”
就在这时候,忽然远处有人纵马而来,一边飞驰一边大声道:“真他娘的不爽,怎才来人就被杀绝了?”
一个黑脸大汉,骑特勒骠,持一条长槊,一脸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