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当然知道他现在所遇到的困难。
不过，对于莫离来说几乎是无法解决得的，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虽然有了她的保证，但作为丈夫的韩老头显然并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妥协。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若强行进山，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你还有多少年的活头，怎么就非得自己将自己给折腾死呢！”
韩老汉显然生了极大的气，愤怒地丢下这样一句，头也不回地甩袖而去。
老婆婆显然不愿意让他们这些外人过多插手夫妻之间的事情，同他们约定好三日之后的清晨来接自己。
风雨无阻，无怨无悔。
老婆婆面带哀伤，深深地叹息。
“人啊，总得为自己年少时候欠下的债买单。”
见他们走远，老婆婆看着自家这空荡荡的屋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三日后，莫离按着约定前来接人。
在离开的时候，老婆婆特意嘱咐过，这次他们进山，最多只能同入三人。
莫离仔细想了想，观砚这个有家有口的自然不好带，那些船工们也不能让人白白送命，于是便干脆谁也不带，就自己一人陪着老婆婆进山。
看着她忍不住回头张望，莫离亦有些伤感。
“韩先生他，这三日都没有回过家？”
提起自家老头，老婆婆有些无奈，但很快就释然了。
“他这人就这性子，不必管他。”
见她都这样说了，莫离只能带着她赶紧出城。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莫离连着清水也没少准备，幸亏他在岛上同那些工人们劳作锻炼，如今自己的力气大了许多，就算背了个几乎有半个自己体重的包裹，也不觉得累。
好在，老婆婆也不至于给他拖后腿，只见她身后跟了一头有些干瘦的老驴，倒是帮她抗了不少东西。
“婆婆，你这驴恐怕也只能送咱们一程。”
莫离记得很清楚，上次那些健壮的马匹与骡子，也只坚持到了入山五里左右。
“不必担心，这老驴跟了我多年，从小就是被我用各种草药喂着长大的，别看它长得瘦弱，但那山里头的毒气根本对它起不了多大作用。”
老婆婆轻轻拍了拍驴子的脖子，那驴子仿佛通了人性，轻轻哼唧了一声，略略有些得意。
莫离惊讶地多看了这老驴几眼，忍不住对它刮目相看。
都说什么人养什么动物，这驴看着便有些与众不同。
正这么说着，突然从后头传来一个愤怒的男人声音。
回头一看，这不巧了么，正是那位气得离家不归的韩先生。
“韩先生，你这是？”
莫离看着他手里头捏着一张纸，骑着老婆婆同款毛驴，屁颠屁颠地追着他们跑，帽子歪了，鞋子也掉了一只，那场面，实在有些滑稽。
“你个老太婆，都一把年纪了还想着休了老头子我，去找你那些相好呐！”
莫离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
原来，老婆婆说不用管他的意思是这个意思。
老婆婆果然是个奇女子，一纸休书竟然将这聒噪的韩老头给休了。
当真厉害。
不过莫离当然知道，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老婆婆不想连累韩先生，之前韩先生也提过，以她身体强行进山，说不定会有生命之危。
正因如此，莫离还特意跑到城中最大的医馆，替她抓了些好药备着以防万一。
“休书都给你的，你还多管闲事干嘛？”
老婆婆同他斗了半辈子气，见他追来也不客气，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就要拿皮鞭将那不听话的老毛驴给抽回去。
那毛驴也十分胆怯，下意识地想往回退，但又忌惮着骑在自己背上的小老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凑了几步。
“哼，这世上哪有妇人写休书给男人的，你个老不正经的老婆子，这辈子就将究着和我这个老头子过吧。”
韩老头嘴里嚣张，但见了媳妇还是得低上一头，乖乖跟着他们一起。
见赶不走他，老婆婆只能带着他一起。
有了老婆婆给的药丸，他们这次很顺利。
进了山，涉过水，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村落的位置。
现在正是饭点，但偌大的村子，却只有一户人家升起炊烟。
三人也不多问，直接向那处有炊烟的屋子走去，屋子大门敞开，里头倒是挺热闹。
只不过，看着眼前的景象，三人几乎都愣在了原地，一只脚犹犹豫豫，不知该伸还是该缩。
如果说，人间如果地狱，应该就是眼前这个样子。
破旧的院内被简单的用布架起了棚子，勉强能遮阳挡雨，地上铺着各色褥子显然是从各家凑的。
男人们躺在左边，女人们躺在右边，有几个年纪大的，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躺在地上就等咽气。
当然站着的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有几个年纪力壮的勉强还有力气出门打水，剩下几个用木棍支撑着身子，正往大锅里头扔各种肉食干菜，囫囵地煮成一锅乱炖，颤抖着手，拿着勺子一碗来上一勺，那些人仿佛饿得久了，顾不上烫，就这么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
但更多的，是眼看着有东西，却吃不下。
这么多好东西煮出来，应该满院子飘着香味才对，但他们只闻到了屎尿味道混合着皮肉溃烂的腐臭。
莫离目光落在距离自己较近些的汉子身上，之间他露在外头的胳膊还有小腿大大小小的生了好些肉瘤子，大的如同小儿拳头，小的如同鸽蛋，这些瘤子蓄了脓 ，稍一碰就破皮腐烂，也没人给他们清理身体，吸引了许多蚊虫过来叮咬吸食。
莫离忍不住一阵恶心，扭头不忍再看。
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他们也不在意，仿佛连好奇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婆婆双手都在抖，但还是走了过去 挑了几人仔细查看了起来。
那人仿佛认出来她，咧着嘴自嘲一笑。
“我说三丫，你还回来做什么呢，赶紧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