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楼里，王廷率先乘鸟而去。
唐飞杨悄然离开，下楼默默推走了自己的粪车，并没有去往城头观战。
徐明子也准备起身离开，陈琦道：“不去城头给老头子捧个人场？”
“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武道一途，终是下品，君子不得已而用之。我练我自己的剑，不屑观别人如何浩瀚。”
徐明子走后，陈琦也起身，弯腰作揖，拜别柳迦陵，就要径直离开。
楚湘君忙问道：“那我去哪？”
陈琦大嘴上翘，挤出一个微笑：“公子并未吩咐，夫人自然行动自由。”
楚湘君愕然，她今天一下子知道这么多秘密，居然行动自由？
她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联系大威的间谍，给大威传信，说西陵接下来的计划，还有白云深城府深沉，绝非表面这么简单，麾下高人无数之类。
可一句夫人自便，让她冒出一身冷汗。也许那妖孽就是要用自己勾出大威潜藏的谍者呢。
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丫鬟，还是老老实实干丫鬟的事吧。
就在自己胡思乱想之时，柳迦陵冷言道：“大争乱世，女子多不易，念在你我同为女子的份上，便与你多说两句。”
“摊上这么一个妖孽，他即将去往大威，如果他活着回来，臣服是你唯一的活路。”
楚湘君云开月明，自己可以作死。
她可不甘心给别人当丫鬟！
暗下决心道：“决不可让那妖孽从大威活着回来。”
自己得去城头，贴在他身边，说不定有机会刺杀那家伙。
没了那不讲道理的妖孽，她绝对可以在大威横着走。
因为她身后，有一个强大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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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国的旧都，离如今的云天城，有着两百八里的路程。
是白玉堂登基之后，才迁都至此。
祖宗坟茔，都在旧都附近。
一座奢华坟头上，一名布衣钗裙的女子，右手拿镰刀，在坟头割草。
左手抓起一把杂草，镰刀贴着土层，唰一下，一大片新鲜土地就裸露出来。
干活十分熟练，可令人惊奇的是，这女子一双纤手，莹白如玉，全然不像是农妇的手。
谁能想到，她是西陵的王后，西陵赫赫威名的大剑仙，夏荷。
上坟这种事，她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亲力亲为。
平时在王都，最大的爱好只有两个，种菜和宠儿子。
无论在任何场合，哪怕再隆重，她总是穿最朴素的衣服，一点没有王后的排场。
这可让那些贵族好一番痛骂，服饰，在《礼记》里面有严格的规定，色调，图案，材质，等等都有严格的规定。
这些规定，是身份和地位的一种体现，代表了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
堂堂王后，不遵循礼制，穿得跟贱民一样，这是在号召天下人起来挑战贵族的地位？
十年前，爆发了一场政变。
这场政变，市井百姓并未曾听闻，因为贵族们严格封锁消息。但列国贵族都从细作哪里知晓了此事，都选择缄默不言。
史称：宗庙谏变。
彼时，白云深册封太子大典，需要告知祖宗。
按礼制，王后需穿雍容礼服，头戴凤翅黄金步摇，缀珍珠若干。
王后夏荷，不喜浓妆，憎恶珍珠黄金太重，礼服死气沉沉。只着一身雪白长袍，出现在万万观礼人面前，头上斜插一根木钗，盘起长发，细瞧之下，分明是临时找的一根筷子。
一下子，人群炸成一锅废水。
哪怕她是剑仙，贵族们也斥责其不懂礼数。
万余贵族，齐刷刷山呼：请王后更衣。
否则自己便要怎么怎么，国家便要怎么怎么……
能养出白云深这种妖孽，王后脾气能好?
“你们怕是忘了，我夫君是如何坐上王位的？”
还是王位候选人时，白玉堂素有变法之意，把持朝政的贵族能容忍？
可他还是坐上了王位。
没办法，有个陆地神仙的媳妇，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手上人命，岂止千条。
“老娘儿子册立大典，我想穿什么穿什么。不满意，来砍我就是了嘛。谁有胆子，敢再把诉求说一遍，尽管上前来。”
一位头铁的年迈王族，率先上前：“请王后更衣。”
夏荷一声冷笑，手中握了一把铁剑，将之当场抹了脖子。
贵族杀平民，剑仙杀贵族，这个时代太常见了，都是惊不起浪花的事情。
可如果，人数逐渐扩大，性质就不一样了。
一名贵族倒下，立马有人出来喝止。
又是一剑。
有一人挺身。
再死。
连死十八名贵族之后，掌兵宗人，调动数千私兵，意图拿下王后。
一袭白衣。
一柄铁剑。
一剑摧甲一千三。
从那之后，再无人敢非议铁血王后之事。
不仅是西陵贵族，天下各路诸侯国，权宦纷纷骇然，天下哪个国家不是贵族当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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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一片坟头，额头汗珠大如豆，珍珠一般缀在白净脸蛋上。
身穿黑色冕服的西陵王白玉堂，忙拿来毛巾，替她擦去汗水。
此时的王后，望向东边王都微微愣神，轻声问道：“给祖宗上坟，是你的主意，还是儿子的意思？”
“寡人若是说了实话，你可不要家暴啊。”
“看来得先揍你一顿。”
……
一国之王，沦落至此。
白玉堂道：“儿子长大了，知道替爹妈考虑了。”
“儿子千叮咛万嘱咐，就是被你抽掉一层皮，也得阻止你回去。大威国此剑不过是诱饵，若是由你去拦这一剑。玉京楼不惜十层飞剑尽出，也会将你斩杀。”
“玉京楼的飞剑是冲着你来的。列国贵族，都忌惮你这种反抗等级制度的强大人物，早欲除之而后快。”
“只是一直欠缺一个由头，眼下两国交战在即，正好给了他们一个由头。战前斩杀西陵镇国仙人，就是拼掉花费整个大威五年税赋才建立起来的玉京楼，也完全不亏。”
“只是宗师级别的飞剑，儿子身边有南宫先生留下来的那么多高手，应该不会出事吧。”
夏荷心里担忧儿子安危，凝神望向东边，没有理会白玉堂的碎碎念。
一点武道不通的丈夫自然，自然没法察觉王都异象。
九天之云压城。
四海之风扣关。
分明已是诛仙之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