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下,海神号栖息在角落里,灰飞烟絮,尘垢低垂铁肩。
朱厌俯身撮取泥土;他已经失去嗅觉,习惯性地搓搓泥叶。
禺京酒醉微醺,在海神号半敞舱门里唱着《海浪曲》。小昵飞过头顶,夺走禺京手中酒壶,两人争抢不休。
禺号不再像从前那样任性,他亲切地拥抱着朱厌。“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
粗干盘根古树下,静静地伫立着一个人,朱厌对他并不陌生。
那人对朱厌毕恭毕敬,深深鞠躬,说些官话,“我对你的感激,无溢美之词聊表欣慰。”
朱厌靠近身高6米多的年轻人,“槐江,我们曾相见过面。”
“是的,十年前游袭战。”
朱厌坐在地上,“我听说你失踪十年。”
槐江斜贴古树,感叹道:“我寻觅安身之所,可我心不静,思虑不平,每每思念家人,不免汗潸俱下;无处安放之心,何以保生立命。”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有具体打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槐江渐离古槐树,迎面而坐,取出怀里四角尖塔形记忆源盒,“这是她托付我捎带给你。”
朱厌并未伸手去接,“我已经不需要了。”
槐江瞪大眼睛,“难道,你不想重拾你们之间的记忆?”
朱厌唏嘘一声,“这是她的记忆,我从未失去过记忆。”
槐江端着四角尖塔盒,“也许,将来有一天,你会需要她。”
城头传来喧闹声音,朱厌抬头定睛看时;维基正对过世的乌拉拳打脚踢,蝉蒂在旁喋喋不休。
小昵飞到城头,“你这是对死者的不敬!”
维基狠狠地踢在褐色战斗机甲上,“这是我的地盘,不用你来说三道四。”
朱厌跃过城墙,停落在小昵近旁,抱起乌拉,“我要带走他,放进冬眠舱。”
维基目光里充溢着怨懑,“朱厌,不要以为你拯救丝洛蕾,我会对你感恩戴德,你只不过是被他们丢弃的婴痾,无用的废料牺牲品。我会盯着你,随时监督你的一举一动。”
火热的性情使蝉蒂更气急,“行了,你就不能高瞻远瞩,平分天下还没盖棺定论之前,你就不能收敛你的脾气。”蝉蒂转身对着朱厌,“回到三区暂避区,我会登门道谢。”
朱厌抱着乌拉离开时,维基觡角焕着红白醋色,对蝉蒂说:“在你的心目中,他是红颜知已。”
蝉蒂过滤着维基闲言碎语,俯瞰城墙,远望着朱厌一群人登上海神号,回翔升空。
朱厌回到三区临时避难区,科特尔早已站在基地降落平台,伸出友谊之手,紧紧握住朱厌。
“三区原本是我的据点,暂由你来驻军,”科特尔语音刚落,身后有一辆大型机动车驶过身旁,“基地要塞指挥车,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以表我感激之情。”
朱厌忧心忡忡地说:“收复二八四六区时,收容溃兵,我希望你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科特尔觡角闪烁着橘色光芒,这是他表示友好意愿。“我尽我所能,竭尽全力。”
科特尔刚告别。一艘开阳号专机缓缓地降落在基地,联合理国事法陶匆匆走下登机梯,冁然迎笑,“功不没啊!”
朱厌十分了解法陶为人,圆滑多变,说些客套话,“理国事,不远万里,纷奔劳累,我有失官场礼节。”
法陶礼貌性托扶着朱厌机械手,“繁缛礼节,甚是累赘;我此次来是为主人家行个方便。”
朱厌深明其义,撇开众人,单独招待法陶进入指挥战车;指挥战车空无一人,只有虚拟智灵向导操纵机器。
在宽阔修长镶金礼服下,法陶从袖怀中掏出电子官钥手环,“这是我主人家的意思。”
朱厌皱眉道:“你的主人是谁?”
法陶搪塞其词,“我家主人非常欣赏你。不久,将降临武曲星,你要知道,他身份尊贵,我不便透露;但他交代我一句话,你和他曾是神交故人。”
朱厌莫名地排斥这个神交故人,“我记不起什么故人?”
法陶依然眉开眼笑,“不打紧,我家主人梢带些话,在这片薄薄的手环里,你若有意,请静听思辨;对你百利而无害。”
朱厌并不是想拿起官钥手环,伸出的手又缩回去。
法陶把官钥手环放在桌上,“这是正式交往礼仪。”
朱厌半晌齿启,“盛情心领,不远送。”
法陶依如柳颦梅笑,“后会有期。”
随着法陶渐渐地离开指挥战车,朱厌将官钥放在“激光辐射”台上,随口说:“解读信息。”
官钥手环随着光线慢慢旋转,浮现“星河图”,几组特殊公式数性代码,在激光扫读下,活灵活现。
朱厌用脑波接收这组特殊暗语。就在他仔细考虑时候,虚拟人掠过战车里障碍物,轻盈地落在他的对面。
朱厌猛地睁眼,“你,终于来了。”
虚拟者含笑半笑,“我身份特殊,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借用你的虚拟工作人员,情不得已。”
“有些话请直说,我可不是拐弯抹角之人。”
虚拟者似乎看透人心,“武曲星是一种筹码,怀揣痴梦的人都会得到它;你必须离开武曲星,无论以何种方式离开,或被强人卑劣手段驱逃太空,无有不可。”
朱厌怒拍桌子,“我不会离开武曲星,你也不能强迫我走。”
虚拟者安慰道:“不是现在,有些人的离别,总是让你心里有一丝丝亏欠。下一步,最重要的目标,是占领紫微星城,我猜得对吧。帮助不该帮助的人,结果你成为他们新敌人,新目标。”
朱厌深知权势背后悲剧,“这是我的意愿。”
“这是你内心愧疚。紫微星城九宫攻略格局,严谨机要,并非你们一时能攻破。但是你需要有人来协助你。”
“是谁?”
“屈子。”
朱厌暗暗思忖,“他不会协助我。”
虚拟者光化影射缕缕生烟,看不清他细密表情,“我助你一臂之力。”
“他怎会服从你的安排?”
“因为他是我的人。”
朱厌愈感到此人的可怕,“你的目的是什么?”
虚拟者双手放入桌面,一颗种子滴入水中,种子尖破泥土,茁壮成长,枝叶繁茂,渐渐长成参天大树。
虚拟者笑靥谑语,“你知我的来意。”
朱厌沉默了,深深地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