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慌忙找了一件背心套在身上，趿上拖鞋，站在床边，一副聆听训斥的模样。
“陈耿，怎么回事？”吴玉兰坐在床沿。
“发生什么事了？”毛牙子跟了进来。
“你出去一下，我跟陈耿有事要谈。”
“反正我闲着……”
“出去！”我将毛牙子推了出去，使劲关上房门，“哪里都有你，洗你的裤衩子去吧！”
吴玉兰咯咯一笑，拢了拢鬓边的几丝乱发。她穿着白色的衬衣和鹿皮超短裙，有种混合着清纯与妩媚的味道。
吴玉兰说：“你坐呀。”我依言坐在她身旁，心跳更快了。她看着我，说：“为什么要停工？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这句话，我一下冷静下来，说：“停电了嘛，没法开工呀。”
“可以干别的嘛。”她说，“比如打扫卫生啦，擦擦机器啦，难道我不给你们工资吗？”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些。”我局促地说，“吴总，我错了，你别生气，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哦。”吴玉兰抿嘴一笑，“我就是跟你说说，没责备你的意思，我还是很在意你的。”
她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用“在意”这个词？
我正胡思乱想，吴玉兰说：“陈耿，想什么呢？”我还没理顺思绪：“我不会乱来——我会好好做的。”
“做什么？”吴玉兰饶有深意地看着我。
“没做什么，”我赶忙解释，“我是说做事。”
“我知道。”吴玉兰微笑着又拢了拢头发，不说话了。
房里静悄悄，我忍不住转头看她，忽然发现，她正缓缓挪动，几秒钟的光景，她的脑袋就靠上了我的肩头。
我不知她为何有这种举动，轻声问：“吴总，你不舒 服 吗？”吴玉兰像是没听到。我只好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吴总！”她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她到底想干什么？她的脸颊有些烫热。霎时间，我脑中一阵眩晕，深吸几口气，大着胆子将手贴上了她那柔若无骨的肩头。
吴玉兰还是没反应。我再也忍受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这时，响起毛牙子的叫嚷声：“老陈，帮忙把我的工装拿出来行吗？”
这一刻，我恨不得一拳打烂毛牙子的脑袋。
吴玉兰直起腰，脸色恢复如常，说：“陈耿，以后你可要好好工作，不能让我失望哦。”
“不会的。”我说，“刚才……”
“没事。”吴玉兰走出几步，“听说你跟胡纯然谈恋爱，你喜欢她吗？”
“我……不是特别喜欢她。”我本想说并不喜欢她，这是我的心里话。可话到嘴边，不知什么原因竟改了口。
“嗯，我猜就是这样。”
“你……你知道？”我心头咯噔一下。
“我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吴玉兰笑了，“你是想跟她一夜情吗？”
“没，没有……”
“嗯。”吴玉兰淡然说，“陈耿，你要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一声的。”
“我……”
吴玉兰拉开房门，就沉下了脸：“小毛，你瞎嚷嚷什么，工作的事你就没责任吗？再有下次，我扣你工资！”
我躺在床上，心里乱作一团——吴总什么意思，挑 逗我吗？——不可能的，我乱想了。我并不爱胡纯然，可她好像很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我正想着，房门开了一道缝。胡纯然眨巴着眼，故作可爱状，敲了敲门，嗲声嗲气地问：“有人在家吗？”
我勉力一笑：“进来。”胡纯然走进来，问：“你有心事？”我说：“没有，看了一会书。”胡纯然说：“闲着无聊，一起走走吧？”
我心不在焉地问：“去哪儿？”胡纯然说：“四处走走嘛。”我摇头：“我累了，想睡一会。”
胡纯然幽幽地吐出一口气，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抬起头说：“很多人在说，咱俩谈恋爱呢。”
我心头一跳，支吾着说：“你……你怎么看？”胡纯然摇摇头，低低的声音：“我不知道。”我张了张嘴，终未说出一句话。
胡纯然依旧低低的说：“很多人在说我的闲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搞得就像咱俩谈恋爱似的，老是这样说，我都没脸见人了，我该……”
“别管他们，做我的女朋友行吗？”沉吟几秒钟，我如此说。到此地步，我也只能如此说。
“你喜欢我？”胡纯然眸中闪烁明亮的光。
“是的。”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你会娶我吗？”
“当然。”我苦涩地一笑，“谈恋爱若不是为结婚，还谈个屁呀！”
“嗯。”胡纯然站起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晚饭过后，你来我的宿舍玩好不好？”
“好，我一定去。”
过了一会，胡纯然托同宿舍的常红送下来一盒点心。我拿起来闻了闻，皱起眉头。
吃过晚饭，我去了胡纯然的女生宿舍。她和常红还没回来，房里只沈晨晓一人。
沈晨晓倚墙坐在床上看言情小说，见我进来，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哟，陈哥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西北风。”我随口说，“胡纯然呢？”
“噢，你是来找然然的，我早该想到了，真笨！”沈晨晓说，“她去厕所了吧。”
“吃饭时间她会去厕所？你安的什么心？”
“陈哥哥真幽默！”沈晨晓嘻嘻笑着，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然然真幸福，我好羡慕她哦。”
我心头一动，忍不住细细打量。这才发现，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白色睡衣，毛毯盖到小腹，半边乳房露在外面。看得出，乳沟很深。
尽管沈晨晓是个姿色平平的胖女孩，我还是心跳加快。她的脸色也是一红，却什么也没说。就在这时，胡纯然和常红就咯咯笑着走了进来。
“哟，陈主任好准时哦。”常红打趣说。
“我一向如此。”我呵呵傻笑。
“坐吧。”胡纯然拉着我坐在她的床上，她从桌上的购物袋里拿出两个桔子。
“我不吃，谢谢！”我接过来，吃了一瓣，“味道不错，酸中带甜，水分多，果肉多，我喜欢。”
“我喜欢吃酸酸甜甜的水果。”胡纯然轻声笑。
“就像爱情的味道，我也喜欢。”
“爱情还是酸的？”胡纯然蹙起眉。
“吃醋嘛，醋是酸的。”
“然然，陈哥……陈主任说的是比喻，我觉得这比喻很恰当，爱情就是酸酸甜甜的。”沈晨晓一脸神往。
“哟，小妮子动春心了。”常红笑了笑，“晨晓，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我都穿上睡衣了……”
“穿那套连衣裙就行，你真想做电灯泡呀？”
“好吧。”沈晨晓说着便动手脱睡衣。常红忙说：“等一下，陈主任还在这里呢！”
“脱吧，我不看。”我说。
“你把头给我转过去！”胡纯然厉声说。
“好的。”我抬手推了她的脑袋一下。胡纯然怒道：“不是转我的头，笨蛋，快点！”
“我低下头。”我忙说。
过了一会，常红和沈晨晓咭咭咯咯笑着出去了。我抬起头，咧嘴一笑：“这下好了，天下太平了。”
“晨晓的身材好看吗？”胡纯然沉声问。
“我又没看，怎会知道呢？”
“你不是瞄了她好几眼么，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你还敢说没看？”
“没看清。”我呵呵一笑，“她长相一般，小肚子有些赘肉。不过，她的胸挺大的，屁股……”
“色 狼！”胡纯然撇撇嘴，“瞧你这副贱样，你们男人怎么都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女人呢，胸大有意思吗？”
“没办法，让人受不了呀。”我坏笑着，“你的也不错呀，丰满结实……”
“你给我正经点！”胡纯然吁了口气，直直地看我，“陈耿，你爱我吗？”
“如果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呢？”
“我谈过一次恋爱。”胡纯然忽然说。
“哦。”我说，“我们都是成年人……”
“我俩谈了三个月，手都没拉过。他在乐器厂上班，工作认真，工资一千多……”
“别说了！”我来气了，“你是嫌我挣钱少吗？告诉你，终有一天我会有钱的，我能给你幸福。”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知为何，我心里隐隐作痛。
“你能跟我结婚吗？”胡纯然轻声问。
“这……这是一定的！”
“我家是河北的，”胡纯然苦涩地一笑，“我父母不会同意我嫁到这边来的，毕竟太远……”
“别管这么多，”我望着她那丰挺的胸 部，“先上床……”
“你有病呀！”胡纯然瞪我一眼，忽然低低的说，“我也不是不想，——求你了，别这样，你只在乎我的身体吗？——快放手，我想把第一次留给跟你的洞房花烛夜。”
我一愣，缓缓放脱抓着她胳膊的手，站起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生气了？”她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没有。”我说，“我只恨自己没有自制力，居然对你动手动脚。我——时候不早了，让你的室友见到很不好，我先下去吧。”
我在走廊里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沈晨晓。她似是一愣：“陈哥哥不打算留下来吗？”
“我留下来，你睡哪儿？”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说错话了，“对不起，我……”
“没关系，你又没说错什么。”沈晨晓嘻嘻笑着与我擦肩而过。
日子一天一天过，很快一个月的时光就见底了。一天刚下班，我走出车间，就见老板站在餐厅门口朝我招手。我赶紧过去：“王总，有什么指示？”
“没指示就不能叫你过来吗？”王总呵呵一笑，“陈主任，明天是中秋节，我陪你喝两杯。”
“这事我最在行了。”我跟在王总后面，进了餐厅里面的雅间。
房里只我和王总两个人，桌上早摆上了丰盛的菜肴和一瓶包装精美的白酒。我忐忑地坐下，轻声问：“王总，还有谁呀？”
“就我们两个。”王总举起杯，“你们都辛苦了，来，先干了这一杯。”
我四下看了看，心里犯了嘀咕：“我们？到底还有谁呀，莫非是个隐身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总跟我聊起工作的事，我借着酒劲表忠心。若不是我头脑还算清醒，差一点就说出誓与公司共存亡的话来。
谈到意兴阑珊处，王总突然叹了口气：“小陈，你这车间主任是你们吴总向我推荐的，她在我面前一个劲地夸你工作能力高。这些日子下来，你的确没让我失望，她也的确没看错人。”
“我一定全力以赴……”
“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我玩剩下的。”王总笑了笑，“听说你跟胡纯然谈恋爱，她可是个好姑娘，聪明能干。对了，你们上过床吗？”
“还没有。”我说，“我是个很传统的人。”
“传统好呀。”王总说，“谈恋爱的时候，不要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很没素质。男人真心爱一个女人，就要把欲 望克制住，只有这样，她才会尊重你，明白吗？”
“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她的。”
那天，王总说了很多话。看得出，他心里并不痛快。像他这样的有钱人，还有什么烦心事呢？整天海参鲍鱼的吃着，他对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呢？我很纳闷，但也没敢问。离开雅间的时候，我有了九分醉意。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宿舍门口，就听楼上的护栏旁传下胡纯然的声音：“陈耿，你就不能少喝点吗？”
“我能扛！”我咧着嘴。
“报上说今晚九点有流星雨，一起看好不好？”
“好呀，陪你去看流星雨，让你的泪……”
“哟，还吼上了，快上来！”
“不行。”我摇头，“醉了，我想大睡一场。”
“好吧，待会儿我下去叫醒你，我的小懒猪。”
“我是小醉猪！”
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像是柠檬与薄荷的味道。努力睁眼，溶溶月光洒进来，看得分明，正是胡纯然。她穿着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短裙，竟也显出几分白领的韵味，我不禁心头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