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爱,很简单
书名:十年 作者:雷雨婷 本章字数:3280字 发布时间:2023-09-25

从暑假课外补习班回来,夏栀子顶着火球的热量,匆匆往家里赶。正值酷暑,补习班的风扇根本不能驱散热气,而且乌泱泱的班级里人满为患,更是燥热逼人。在小区的门口,守门的大爷摇着蒲扇,昏昏欲睡,根本没有在意来往的人员,保安岗位形同虚设。

夏栀子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在门口徘徊,却只是出于无聊的踱着步伐,没有半点犹疑的意思。是宋斌潇,他的短发尾梢沾满了晶莹的汗滴,大汗淋漓,看来已经等候多时。“栀子,你来了。”他笑意盈盈,夏栀子却看不透他的心。

自从刘雨霖上次坦白后,夏栀子便刻意回避异性朋友和同学,她没有想到,温和腼腆的刘雨霖,竟然有这么深的城府和不为人知的心思。她对自己对人的判断力,彻底丧失了自信,她彷徨,她害怕,她唯恐自己落入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惶惶不可终日,无法自拔。

“栀子,我们,可以聊聊吗?”宋斌潇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夏栀子望着他,时空仿佛停滞,浩淼宇宙,只有他们两颗小行星互相对峙,穿越数万光年的距离,遥遥远望。夏栀子还是没能抵住内心防线的崩溃,她已经失去了刘雨霖,她不想两次失恋。

纵使她不知道,自己和宋斌潇,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坐在橘井中学门口的“相约十年”奶茶店,夏栀子点了一杯烧仙草,多加芋圆和花生,宋斌潇则要了一杯冻柠乐。宋斌潇忽然把手中的饮料递了过来,“你要不要尝一下我的饮料?”

夏栀子没有料到他的亲昵,微微红着脸摇头,“我不能喝可乐。”“为什么?”宋斌潇不解。“因为,可乐是解药的,医生叮嘱我不能喝茶、可乐和咖啡,也不能饮酒。”“那你不是失去了很多生活的乐趣?这么多禁忌。”

“没有了这些禁忌,我才会失去生活的乐趣。我现在之所以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地出现在你面前,能够如此镇定自若、精神正常,都是因为服用了抗抑郁药物。而这些药物,就是有这些禁忌,我并不觉得它束缚了我什么,相反的,它让我走上了生活的正轨。”

宋斌潇认真地听着,他注视着夏栀子,秀丽的容貌清晰可见,只是精致的五官在臃肿的脸庞上,显得有一种失调感,她以前爱穿长裙,爱在教室里翩翩起舞,身材纤瘦而苗条,不像现在肥胖走样。他不知道这个女孩经历了什么,他既心疼,又心有不甘。

“栀子,能和我说说你的变化吗?是谁伤害你,欺负你了吗?如果是这样,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出头。”宋斌潇一口气说出一段话,他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只有一吐为快,才能平息他心里的不快。

夏栀子的眼里,倏地蓄满泪水,她无力地摇摇头,“谢谢你,但是没有人伤害我,也没有人欺负我。是我伤害了别人,我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宋斌潇难以置信地盯着夏栀子,在他眼里,这个女孩曾经聪颖美丽,仿佛没有缺陷。

他曾深深地迷恋她,可是有一天他发觉,她不知不觉退出了他的生命,初三那年,她请了很长的假,也和他断了联系,待再次遇见,已经是在橘井中学念高一了。他看见变了模样的夏栀子,既失望又难过。

他承认自己是肤浅的,他喜欢她以前出众的外貌,和傲人的成绩,现在这两项,她已经不复拥有,可是她还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裹脚布,她还有着自身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宋斌潇靠在椅背上,目光幽幽,他回忆起过往,像被镀上了金箔,熠熠生辉。可是耀眼的光芒,刺痛了夏栀子的眼睛。

从奶茶店出来,他们分道而行,夏栀子向左走,宋斌潇向右拐。她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也不明白为何他还要来找她,还要对她频频示好。她不是天真的小女孩,并不相信是因为前缘未了,这也是为什么她喜欢刘雨霖。

夏栀子和刘雨霖,都是人海里卑微的存在,不被人注视和仰望,所以他们平起平坐,所以他们更懂得尊重彼此。他们是天空飘起的雨丝,渺小而微茫,但是宋斌潇是晴天霹雳,震耳欲聋、颠覆世界。

 

徐萱轩穿着波西米亚长裙,优雅地端着一杯黑咖啡,娇艳的唇轻轻抿着。蒋泽在草地上,训练他们一起饲养的流浪狗多多接飞盘。灿烂的日光下,徐萱轩像梵高笔下的油画,蒋泽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多多敏捷的身手,让他很惊喜。

家里有了徐萱轩的存在,立刻从一栋冷冰冰的房子,变成了温馨的归宿。蒋泽训练的瞬间,不时回头望望美丽的徐萱轩,他的心里溢满幸福,爱,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简单。就是一杯她亲手磨出的咖啡,就是在黄昏里遛狗,就是面对面吃着朴素的早餐,而每一个眼神,都是真情实意,都是火花碰撞。

“萱轩,你喜欢听谁的歌?”蒋泽跑到她跟前,笑逐颜开,像个天真的孩子。徐萱轩莞尔一笑,“我没有特定喜欢哪个歌手,只是喜欢听好听的歌。”蒋泽有点失落,但还是奋力挥舞手中的两张票,徐萱轩眼尖地看见,上面写着“陶吉吉演唱会”。“陶吉吉,我爱听他的歌。”为了不让蒋泽扫兴,徐萱轩尽量不露痕迹地,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

徐萱轩看着一脸兴奋的蒋泽,心里却有不可名状的不安,她不知道这样的幸福还可以维系多久,因为蒋泽总有一天要被迫长大。是到时候再盘算自己的前程,还是现在就谋划好自己的出路,徐萱轩左右为难。

陶吉吉演唱会那天,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傍晚却下起瓢泼大雨。司机把他们送到体育馆,他们披着薄薄的雨衣,拿着荧光棒,坐在前排。漫长的等待时间,陶吉吉珊珊来迟,徐萱轩的长发湿漉漉的,深蓝色的长裙也湿淋淋的,风吹来,她不禁瑟瑟发抖。

忽然,一阵温暖,从手臂传来,蒋泽轻轻搂着她,把她护在怀里,为她遮风避雨。她感受着他的鼻息,他的心跳,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寒冷的感觉,渐渐褪去。她是这样贪恋这种温暖,但是她明白,蒋泽不是永动机,不可能永远免费提供温暖,而她必须去寻找新的能源,给自己一片安定的发展空间。

陶吉吉在台上出现,台下的粉丝顿时如同煮沸的开水,热度直线上升,大声尖叫着。陶吉吉穿着西装,唱着一首首经典的情歌,台下荧光棒汇集成海,粉丝们齐声合唱,场面十分壮观,连徐萱轩都被感染了。

陶吉吉唱着自己的成名曲,《那年盛夏》,他狡黠地一笑,声称要找台下最美丽的女孩,和他合唱。摄像机镜头在观众群里搜寻,把影像投掷到大屏幕,一番寻找过后,镜头定格在了徐萱轩身上。陶吉吉看见徐萱轩,眼里满是笑意,“这位女士,就是你了!”

徐萱轩有些惊讶,连连摆手拒绝,陶吉吉为了表示诚意,亲自下台来邀请,周围的粉丝大声起哄。徐萱轩盛情难却,只好上台,她看见舞台上的三角钢琴,转头露出迷人的笑,“陶吉吉先生,我可以弹这架钢琴吗?”

陶吉吉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孩不仅有好皮囊,也不是绣花枕头,他欣然应允。徐萱轩款款坐下,手指轻盈地跳动着,如溪水般流畅的琴音,从琴箱里发出,蒋泽忽然突破重围,跃上舞台,一把夺过陶吉吉手里的话筒,用带着磁性又不失清亮的嗓音唱着——

那年盛夏,绿色的竹篱笆/影印在记忆的圣诞卡/你拾起一地繁华,于指缝中碾碎成沙/我憧憬的回答,却像夜空的流星滑下/马蹄哒哒,你走过江南旧家/采下一株荷花,作你美丽的陪嫁/脚步轻踏,少女满目误会的惊诧/精致的发卡,夹住你镌刻了姓氏的笔划 /耀眼的火把,照亮你沉鱼落雁的脸颊/蜻蜓追着尾巴,蝴蝶无言喑哑/黄昏绮丽的晚霞,亲吻馥郁的蓝莲花/鸣叫的蛙,哄睡了那顽皮的娃娃/梦想发芽,舞步轻踏/幸福的白发,善意的谎话/从青葱的誓言出发,做一道无解的减法/我终于抵达,却遇上难以抉择的分叉/绚烂的油画,描绘橡树的挺拔/记忆被悬挂,心乱如麻/你松散秀发,把幸福的影像收纳

还是《那年盛夏》的旋律,歌词却是蒋泽即兴发挥,徐萱轩弹着钢琴,两人配合默契,大家过足了眼瘾,眼前的一对璧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连陶吉吉也赞叹不已。徐萱轩从最初的腼腆羞涩,逐渐放开了自我,越弹越好,她第一次发觉,自己是这样喜爱舞台。

司机在体育馆外等候多时,蒋泽和徐萱轩还没有出来。原来是陶吉吉邀请他们去了后台,这是蒋泽第一次离自己的偶像这么近,有几分紧张,但是简单的寒暄过后,他发现偶像并没有什么架子,很快就如鱼得水般自如。徐萱轩也并不怯场,和陶吉吉聊得十分尽兴。

时间很快过去,休息室的啤酒已经喝完,助理来敲门,提醒陶吉吉该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赴另一个城市开演唱会。他们互相留了微信,然后依依惜别。蒋泽和徐萱轩从体育馆出来,坐上自家的轿车,两人都面颊红润,激动不已。

蒋泽激动,是因为他实现了多年的心愿,和偶像面对面,促膝长谈、把酒言欢。而徐萱轩激动,因为她开始了美好的幻想,她想开始憧憬一个新的平台,可以助她大鹏展翅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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