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经理学的实习结束,下面又到了水土保持课程的实习。
老师选择的实习地点在幕府山,安蘭之前从未去过。安蘭从百度上查来名字的由来:相传晋元帝司马睿过江,王导设幕府于此,故名。
很多名胜景点的名字由来都有个类似的故事,但开头总是有“相传”二字,没经过考究,口口相传而已,往往只是为给自己增加点名气的目的。安蘭想到小时候去过的阅江楼,虽有诸多名誉,更有个传奇的经历——从明洪武年间一直修到了二十一世纪才终于竣工,却依旧不为大众熟知。
幕府山多少有些没完工的观感,老师带着他们看山体:“这边原先是开采白云石,然后留下了很大的矿坑。后来进行了山体复绿工程,现在这边的生态环境已经好很多了。大家思考一下,如果没有植被,雨水直接降落到山体表面,冲刷会导致它的流失。大家看向这边的截面,这边是没有种树的,所以有很明显的侵蚀的痕迹。”
安蘭抬头看向那面光秃秃的山墙,层叠的模样让她想到之前在桂林看到的山,那里的山也是这么层叠陡峭,只是相比而言高出许多,直耸上天。当时,她同父亲坐在出租车上,自己手里拖住裹着纱布的小腿,父亲说:“我来了桂林,才知道原来这里的山都是这样的,看着就有些害怕,这么高,这么陡。”
当时安蘭看着车窗外,同父亲说:“这里主要是石灰岩的,就容易形成这样的地貌。”
安蘭站到山顶时,阳光无限好,照着山脚的长江江面波光闪闪,耀眼夺目。她看着远处不甚明晰的高楼建筑,心里说不出的惆怅,可明明天朗日清,大家也都面带笑容。
等晚上回到学校,安蘭急着回宿舍,而是去了一趟社团活动室。到了门口,她看到虚掩的门缝隙里透出的微光,证明有人逗留于此。她拉开门,见窗口的小桌上摆着一个灯光昏黄的小灯,桌旁坐着三三两两的男女。
周尧坐在最里头,见到她忙起身给她搬板凳:“安蘭,你来坐。我们正在讲故事”。
“讲什么故事?”
“还能聊什么,情感故事呗。”坐在一旁的一个男生接过了话茬。
曾经,在一个寒冷的晚上,安蘭也坐在这里,同别人聊着情感故事。只是,那与她分享故事的人,终究渐行渐远。而安蘭故事里的那个人,也淡出了她的生命。
她有些疲惫,不知是因为白天爬山实习导致的,还是因为回想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导致的。
因为还有实习报告要写,安蘭并没有多作停留,听了不多时便起身离开。周尧也随着她一道出来:“我送你回去。”
“没事,这还早呢,才八点。”
“那也天黑了,你一个女生不安全。”
安蘭顿了顿说:“其实上学期我见到过一次那个圣诞帽老爷爷,不过他把帽子摘下来抓在手里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也许他终于不到这里来了,挺好的。”
“嗯。所以,你也不用再害怕了。”安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些诙谐的意味。
宿舍楼下的路灯散着黄色的光,安蘭问:“你散光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听说散光的人看到的夜晚的灯光是射线状的,想求证一下。”
周尧浅笑一声:“我倒是没有散光,你从我这是求证不了了。”
“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你今天实习怎么样?”
“还好,就是还需要写个实习报告,两千字以内吧,下周上课前交。”
周尧没接话,安蘭也沉默地望了望头顶的路灯。深蓝的天空散布零落晚星,被灯光照得失了闪耀。周尧突然说起曾经:“你还记得你去年的选修课吗?”
安蘭有些迷茫:“什么选修课?”
“去年你上了一节课就退课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安蘭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你不会就是那九个倒霉蛋之一吧?”
学校设置选修课最低开课人数为十人,当时安蘭及同班另外两个女生都选了一门土壤学相关课程。第一周的试课结束后,没有任何土壤学基础的她们连忙退课,只是课程一旦开始便不可取消,剩余的九人只能继续修完课程。
“其实也还好,人少有人少的学法。当时因为人太少,所以本来基地的实习变成了校内的,大冬天的在北大山挖土。”
安蘭其实并不记得当时具体的情况了,虽然上课人少,但她也没留意周围的同学,现在细细想来,只能唏嘘周尧的好记性。
周尧摇着头回复:“其实也没什么好记性,作文范文背了那么久也没记住多少。”
安蘭听完猛地抬头,恰好与他四目相对,倏忽便又低回头:“我先上去了,你到了宿舍给我发个消息。”说完,头也不回爬坡回去,连门口躺着的橘猫都没了观望几眼的心情。
写完实习报告,已过了十一点,安蘭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她想要理个头绪,却发现脑子里闪来闪去的画面过于杂乱,索性取出手机翻看起自己曾经发过的朋友圈。朋友圈发的很杂,安蘭一条条翻过去看着评论,心情像是被逐渐抚平褶皱的纸,熨帖了不少。
突然,划动的手指停在一条分享上方,是她给冯嫣写的稿件,由她自己朗读做成的一篇推送。这条分享,唯独屏蔽了程健。
明明用的是信件的形式,却需要屏蔽掉收信人,想起来真是讽刺。
安蘭想起之前父亲问自己C先生的事情,不禁自嘲自己这段暗恋真是见不得光,可它还是在阴暗的角落里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