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浅山地带。
此处树林茂密地形崎岖,颇有几分深山荒野的避世之风,然此片山脉实则连接两处平原,并没有多么高大和深邃。
翠绿的山林间,一抹隐晦的红色在时隐时现的闪动。
原来,是桔梗外出来这山林之中采药。只见她依旧毫不避讳的,穿着那始终如一的巫女服。虽然桔梗身背篓框、手拿药锄,一副农家之人的装备,但她那行走的步伐,采药的身姿,却依旧流露着满满的优雅不凡。
虽然这山中无律无路且地形崎岖,十分不易走动,但桔梗就像这山林的主人般,抚枝踏树、飞檐走壁,没有哪一处的草药能够躲掉桔梗的摘取。
这不,又有一株藏身高处的草药被发现,只见桔梗脚尖轻点,轻易的就跃上了高地,正当她蹲身即将采取之时,忽的感知有什么异常。
桔梗忽的解下背篓,动作迅捷的提出了篓框里的弓箭,飞手一抓瞬时拉起满弓,指着远处的树干道:“是谁在那里,现身吧,何必鬼鬼祟祟的。”
话音落下,远处那粗壮的树干之后,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影。
“桔梗......大人。”居然是冰。
只是,冰这么诡异的藏着,难道是想偷袭桔梗吗?当然不是。他只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桔梗,怎么说开场白,心里一直犹豫不定的躲在那纠结呢。
“你是?”虽然对方的态度友善,但桔梗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毕竟对方不仅能藏身自己的感知,而且还是个陌生人。是的,冰此刻的模样,桔梗根本认不出他。
“啊?我...我是冰啊!”冰有些发懵道。
“冰?”桔梗疑惑。
“对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冰激动的迈步就想往桔梗这边靠。
“别动!”从对方的言语中,桔梗理解到了对方口中的“冰”指的是谁,“你怎么变样了?还变得这么年轻了?”桔梗拉起的弓并没有放下,显然她是不信的。
这时冰才恍然,想到了自己是经过妖化而变身了的,紧忙解释:“我...我...我妖化了,我不是人类了......可能...可能模样也变了——但我还是我,我的心没变!你看,这是你当初帮我包扎伤口的丝带......”说话间,冰从手腕上解下红丝带展示给桔梗看。
谁知,就在冰展示的刹那,桔梗的飞箭突然袭来,一下子就把丝带掠飞,钉到了身后的树上,冰下意识的就想去拿,结果又一箭飞来,射中了冰腋下的衣服,把冰也钉到了树上。
“桔梗大人,我真的是冰!”冰着急了。
桔梗的弓箭又架上了,“你说你妖化了,可是我并没感知到你的妖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我是得到一伙儿人的帮助...我......”冰想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的语言组织能力依旧是老样子,差的离谱。
虽然这支箭仅仅射中了冰的衣服,但冰完全没有要去拔掉挣脱的意思。
面对对方没有一点抵抗的之意,桔梗也收起了戒备,毕竟刚才的两箭也只是试探而已。
“那你不要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桔梗说话间,来到了冰的身前。她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那被钉在树上的红色丝带,心中暗道:居然真的是那条衣带......呵呵,居然保留了这么久。
桔梗认得它,这是她当初帮冰包扎伤口用的,她也知道后来冰就一直用它来扎头发。
冰道:“我妖化后,很多地方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
桔梗没理会冰的话,她忽的伸出手指触摸冰的额头,双眸微闭。
“——”冰极度配合,甚至呼吸都故意稳了下来。
片刻后,桔梗道:“居然真的是你!”
“对啊,就是我——冰!”见桔梗认出了自己,冰非常开心,但她冰冷的神情却没有任何改变,冰以为她是在意自己妖怪的身份,低头惭愧道,“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
桔梗没有多看冰几眼,边去拔箭边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当桔梗拔出了那条红色丝带时,她为了拿稳竟丢下了手中的弓箭。
还没等仔细的多看几眼,一股清风吹来,桔梗又道:“长发都割掉了,还留着它做什么呢。”说罢,桔梗就松开了手,任凭丝带被风吹走。自己则捡起羽箭转身向着背篓走回。
“哎?!!”风向正好把丝带吹向了地势落差之处,好在冰反应够快,想都没想的就飞身而去抓住了丝带,帅气安全的跳落在了小谷底。当然,这点儿高度差,即使是以前的冰也不在话下。
冰抬头一望,见桔梗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的消失在视线之内,他又纵身一跃,轻易的又调回了高地,急忙道:“我的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详细和你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桔梗没有回答,冰又道:“我想说,我们一起回村子吧?奈落的事我帮你搞定,好吗?”
“哈哈哈!”听到此话,桔梗驻足大笑,回身道,“怎么,你是变强了吗?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是现在的我和现在的你并不一样。村子......回不去了!连阿枫都希望我死,世人更不会容我。我应该去死,但死之前,我一定会让奈落一起陪葬!”
“阿枫她只是怕你的灵魂受到污染!”
“你不怕么?”
“我......我怕的不是这个,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怕!我怕的是你失去自我,违背自己的意志。但见过你之后,我知道我错了,无论怎么样,你依旧是那个桔梗!所以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愿意跟随你。”关键时刻,冰的沟通能力被激发了。
桔梗苦笑,反驳道:“你错了。这些日子,我感受到了迷茫,感受到了渴望,
感受到了强烈的私欲,甚至想要夺回当初自己想要的东西......我灵魂肮脏的一面,已尽显世间!”
“不是的!”冰越发激动,“你只是因为以前被那所谓的责任压抑的太久了,守护村民、救治弱者、保护四魂之玉不被污染......太多的太多,本来就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女人去扛!”
“那些本就是我身为巫女的责任,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我既没有怨悔曾经,也不讨厌现在的自己。我更感觉现在的我,才像一个正常的人类。我可以去爱,可以去恨,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我的灵魂比任何时候都自由。”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听到桔梗能如此说,冰很是开心,“你曾说,等四魂之玉消失,你就做一个平凡的女人......都怪我太没用,没能——”
冰的话还没说完,桔梗打断道:“冰,虽然我能感受到人的自由,但我已经不可能再是一个女人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怎么可能!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吗?而且奈落——”
“奈落的事,用不着你管!”桔梗突然生气的吼道,“我自己的路,自己走!”
桔梗突然的怒吼也确实把冰吓的有些懵,他可是第一次见到会这么粗鲁的发泄情绪的桔梗。
“我本来就算不上活着......忘记我吧,我不想再见到任何人,包括你。”说罢,桔梗转身就走。
“桔梗大人!”冰紧忙追步,结果桔梗突然停下,冰见状也跟着停下。
“冰,虽然我理解不了,但我能感受到,现在的你是真正的活着!我没资格、也不需要你再为我浪费一次人生。”
“我......”
“你是人,我是妖,如果下次再见,我会杀了你!永别了——还有,弄坏了你保存那么久的丝带,很是抱歉。”
桔梗就这么离开了,冰没敢再违背桔梗的意愿去追上去,他一向如此,对桔梗的话言听计从。
直到桔梗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之中,冰心里感慨道:我的桔梗啊,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你还是那个你。这就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