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同情地叹口气，青陌垂眸轻喃：“不过话说回来，你们那时候的女子也是惨，只知道三从四德，一生只为嫁人、生儿育女而活，却有那么多寡妇被逼着立贞洁牌坊，男人则一个接一个地娶！一生中唯一的奔头背叛了自己，心中有恨也是必然……当然这是你的人生和鬼生，我不会置喙过多，但你应当明白，你的一切选择之后，都有果在跟着。”
她跟女鬼说了很多，出于怜悯，出于理解，但她没有权利替死去的人原谅，即便……
即便那些人在某些特定人的眼中，死有余辜。
此间，女鬼始终凝视着青陌，连眼都没眨一下。
她又何尝不想罢手呢？
化作厉鬼已近千年，女性也开始有了不同的人生理想，不再靠着男人活着。
当初，她心中的怨，终究……还是占据上风。
而今，她后悔，也没了转圜余地了……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
女鬼的语气平静中带着释然。
呃，其实两世加一起也不小了。
咚咚咚！
“来了~”
青陌前去开门。
来人正是程先化羽。
“程先家主快进来~真是麻烦你，还特意跑一趟。”
“怎么会？我本来就得把他们都抓住，我这体力好着呢，倒是你，可别总熬夜抓鬼，哈哈~”
“真的，最近跟鬼杠上了，嘿嘿~”
在门口说了会儿话，青陌就要带程先化羽进屋，刚抬脚就被后者拉住。
“青陌姑娘以后叫我化羽吧，叫我家主……总显得生分，我也……叫你小陌，行吗？”
“这……总感觉我占便宜了啊，竟然跟大佬称兄道弟。但是既然您不介意，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难得我俩的缘分，怎么会是占便宜呢~走，进去吧。”
“好嘞~”
穿过门廊，青陌给程先化羽介绍：“化羽，这是甄文静、郑景和，绑床上的是赵靖。”
“你们好，我是小陌的朋友，你们叫我哥就行了。”
“哥。”
三人异口同声。
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都清楚，这就是青陌提及的那位高人！
“化羽，现在赵靖虽然从梦境中恢复意识了，但是最初的咒还是没解呢。”
“嗯，我明白了。”
走近女鬼，程先化羽掀起定身符：“想活吗？”
“xxxi……想！”
见程先家的人真的来了，女鬼骇的嘴直哆嗦，豆大的泪珠瞬时滑落娇嫩的面颊。
“真是我见犹怜呀~我就说她是个美人吧~”
“呵，说不定还会用媚术呢！”
听了程先化羽的话，青陌忙问：“真的？你会吗？”
“会……”
哇哦，长见识了！
好想看她用啊~
看着那边儿三位激情互动，赵靖只能干着急。
咋还不给他解咒啊？
快把他放了呀！
他用脑袋拱郑景和，使劲儿努嘴，疯狂暗示。
郑景和也只是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一切听从大佬安排。
最后还是甄文静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上前，低声问道：“小陌啊，赵靖他……什么时候可以松绑呀？”
“嗯？哎呀，把他忘了！化羽，他的咒怎么解呀？”
“哦，不难，只需就水服下此丹即可。”
进门后，由青陌为他们互相介绍之时，程先化羽就已经望过赵靖情态，对其症状了然于心。
说着，他取出一翠绿玉瓶，示意甄文静伸手，而后在其掌心倒出一粒圆丸。
“去吧。”
“呃，好，多谢~”
上八丸！
单从气味，方晴就认出此粒丹药。
据说用料珍奇难寻，可谓是千金难求。
他，他竟这般大方相送！
这姑娘究竟何许人也……
方晴深感诧异的同时，不禁对青陌的身份越发好奇。
与此同时，程先化羽开始端详面前被定住的女鬼。
见此，青陌稍有犹豫地低声问：“请问……程……呃，化羽，欲将她如何？”
闻言，程先化羽转脸看了她一会儿，无奈道：“你不希望在下杀她？”
“我……我不想干涉你的工作，但如果你杀了她，她是不是就没办法转世，直接灰飞烟灭了？我只是觉得……”
“还有另一种去向。”
他截住青陌的话，用眼角余光瞟女鬼一下，复又对上青陌视线：“虽可避免灰飞烟灭，但却是极其痛苦难忍。我们术士在对付恶鬼时，若对方过于凶恶，无法控制，便会直接抹杀；若能捉住，便会酌情处理，或是送往阴曹地府受刑，而后投胎，或是对方不愿忍那鬼差折磨，选择灭亡，我们也乐意成全。这女鬼既已由你抓住，便由她自选吧……”
“她，方晴她杀了不少渣男，刑罚会很重吧……”
这姑娘怎会知我姓名？
她可未曾询问过我呀……她……
她看到了我的记忆？！
所以她才说看到了那个人的死法很爽……
听了青陌的问话，程先化羽几不可察地点头。
想来也是了，怎么说也是命啊。
是酷刑还是消亡，青陌也不知道方晴会如何选。
“送我去地府吧……即便要消亡，我也得先尝了自己的孽。还有就是……我要向你的朋友们道歉……”
方晴没有犹豫的选择，令青陌有些敬佩。
能直面自己的过错，不躲不避，勇于承担罚则，真的很不容易。
“虽说刚开始我是被重瞳子的阵法影响，助其为恶，但后来我感受到身上的束缚消失时，却没有即刻停手……大概是在甄小姐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于是想替她出口恶气，但后来……”
说着，方晴微微侧头，看向甄文静的方向，苦笑道：“她变了，变得勇敢自信，那些都是我所没有的，我嫉妒……竟，竟然差一点儿占了她的身体……实在抱歉，我知道口头的话根本不值一提，我受罚或灭亡，也并不能减轻受害人及其家属的伤痛……可我……”
“那些你不必再想了！”
甄文静出言打断她：“就像小陌教我的，一切皆有因果。想来，有些人突然遭遇无妄之灾，大概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也许……都是为了偿还曾经的债罢了。就算不是，抱怨命运不公又有什么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