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男女的遇见不就是这样的:
要么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图书馆,被日光暄染的你全神贯注如诗的气质吸引;要么在通往地铁的路上,每天都能看到你争分夺秒的样子;要么在朋友偶然的聚会上,无意间的随和让彼此畅聊无阻,柔情蜜意;要么在同一个旅行团,彼此一边品尝当地美食,一边探索城市的独特与秘密;要么在某场电影中,并肩而坐,最后在电影院门口,彼此自然而然对其所呈现的意义各抒己见;要么在熙攘的街头,你独自漫步,神情寡淡清风的样子;要么在某个画展中,用你敏锐的感觉读懂某幅画所表达的深刻情意;要么在健身房,你挥汗如雨的样子;要么在朋友的婚礼上,你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样子;要么在午后的咖啡馆,你穿着米白连衣裙,喝得咖啡与我一模一样;
而我和你的相遇,却并非如此。
第一次遇见你,是在行人道的转角。那时我正靠在墙角叼着香烟等会所老板的女儿。当然,你们说她是我的床伴,我也承认。我是个极度坦荡的人,我认为我和会所老板女儿的关系众人皆知并非一件难堪的事。
那时,你正提着一大袋蔬菜瓜果之类朝车站走去,走一会歇一会,想来刚从超市出来。因为那个购物袋上印着对面超市的名字。那天的那个点,太阳并不大,但空气沉闷,我想你大概走天桥走累了吧,你看起来有点疲倦。因为,那座天桥真特么的长,还带个七拐八弯的。你不敢相信,那时我竟在心里暗骂一句,特么的,这天桥谁设计的?
我记得你穿着一件特别宽松的简单T恤,但颜色是红的,红得特别耀眼。当时我想的是,这德行,想睡她的欲望都没有,和我床伴的姿色简直没得比。这点你得承认,我是个挑剔的男人,会用不同寻常的眼光审视任何。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你和“睡”字联系在一起。也许出于人的某种最初本能。你必须愿意承认这一点。我认为我不是伪君子。
但不知为何,你这个提着购物袋的女人竟然让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我看着你上了一辆公交车,那车是11路。奇怪的是,我记下了这个数字。看着车像个负载过多的老汉一样,慢吞吞得闭上车门,缓缓离去,又随意瞥了眼腕表,下午4点。又不知为何,我又记下了这个数字。
我认为我是无心的。
可我明明记住了。
……
我出现在行人道转角的时间是不确定的,随意的,毫无规律可言。也就是说,每次我出现在那儿的时候,总是靠在墙角叼着香烟等会所老板的女儿。
奇怪的是,偏偏就在这样不确定的,随意的,毫无规律可言的时间里,我总是能遇见你。每次你都穿着不一样的t恤或者衬衫。第二次是蓝色T恤,上面印了个精灵,倒是挺俏皮的;第三次你穿着纯白衬衫,落肩袖的,特别有味道;对了,你每次都穿短裤。我想你觉得短裤方便。你从来不穿裙子。那时我认为你一点女人味也没有。总之,感觉上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第四次你终于穿了条粉色碎花连衣裙,长度到膝盖,这次让我突然眼前一亮。原来,女人是善变的。她会出其不意变成你喜欢的样子,让你流连忘返。第五次你将纯白T恤扎进印花半身长裙里,那天你看上去心情不错;第六次你挽起高马尾,又是仔裤和T恤,脚踩凉拖,俨然一个随意的女学生;第七次你又穿回那件红得耀眼的T恤;第八次你穿了件薄薄的灰色针织衫;
第九次你终于又穿了身连衣裙,淡紫的,很独特。但,唯独那天你没提购物袋,你化了淡妆,说真的,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在心头徘徊,如沐春风……我想你可能去约会吧……
一想到“约会”这个词,我心里竟然起了疙瘩,有些不爽,因为我记得我愤恨得将烟猛抽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半截狠甩在地上,狠狠踩上一脚,来回搓弄……
随即,我打电话取消了和会所老板女儿的约会,独自去附近的酒吧埋醉。
我发现我生病了。精神病。一个素不相识的路边女人,我一个高富帅竟然为她埋醉,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不是精神病,那是什么?你们说吧……
这是我第9次遇见你,而你竟然似乎赶着去约会……
于是,我就想,如果能有下一次遇见,遇见你10次,这第10次,不管你有没有男朋友,我铁定百分百上前挡在你面前,对你说,hey,我们交个朋友吧,女朋友的那种。我想,你会骂我一句神经病,然后,绕道而走。
可惜,结果,没有第10次。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有见你从那条弄口路过……
不过,却在那个雨夜……
大雨将世界折磨得一片死沉颓废,我刚结束通话,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有个身影忽然从旁边直窜出来站在路中央,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路中央,我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踩在刹车踏板上,一脚到底。
“吱——”轮胎划破地面的声音,极其刺耳,车子在触碰她的双腿时猛然停了下来。再前进一毫米,也许后果就不一样了。要么摔得不轻,要么撞得致死。
而我自然也向前倾倒,在停下的那一刹那又狠狠撞向椅背,力度还不小,好半晌才晃过劲来。
说真的,我极度恼火,哪个该死的?在这大雨夜想碰瓷?
抬眼看见一个着米色长裙的女人张开双臂直挺挺地站在我的车前,双眼紧闭,一点都不像受到惊吓的样子,反而还觉得很享受,那安静里透着一股张扬的跋扈……
我又连续按了几声喇叭,但眼前的女人依旧跟死了似的,根本就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敢在老子这碰瓷?你以为老子好欺诈吗?可是若要碰瓷这女人不是应该躺平吗?怎么立在雨里跟个竹竿似的?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看清她的脸,再次借着远观灯好好探究了她一番。大雨将她的衣服都淋透了,稳妥地服帖在身上,可见其玲珑有致的曲线。视线往上移,长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颊上,勾勒出她好看的轮廓。雨水打得她睁不开眼睛,脸色在灯光照射下显得有些苍白,看上去凄美又无辜。
年纪看似没多大,旁边立着一个红色拉杆箱,敢情这是离家出走,身上忘记带钱了?所以来个半路截车,连命都可以不要?
可这关我什么事?
但是她又赖着不走,其实我可以绕道开走的,反正又没撞着。可我一直停在这里是干什么呢?真是活见鬼。
于是,我拿过车门缝里的雨伞,开门,撑伞,大步走了过去。
不知为何,我在认真看清她的面容时,竟发现是那般忧伤,但双眸又射出掠魂的光芒,比车的远光灯还耀眼,甚至透着一股妖冶的气息。
瞬间,我心头的怒在她的忧伤里逐渐退了下去,升腾的确是另外一种不可名状的火……
是她……
步迟,我想,前面九次,是我遇见了你。因为,你并不知有我。所以,不算我们的相遇。我像个好色的贼一样,在未知的角落偷窥你的一举一动。
然,这第10次,我们终于相遇了。
没想到的是,是以这样的方式。
与你一样,独特的方式。
遇见你后的每个夜晚,我和月亮一样,感到孤单;我和星星一样,睡不着;我像那枝干上新长出的嫩叶,心潮澎湃,随着风的摆动而摆动。我就是那黑夜的鸮,看见你愈发清晰的美丽容颜,如同视网膜中的锥状细胞,因没有你,世界也失去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