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陆愆终于打得无趣,故意卖了个破绽让舛啓的两名暗卫钻了空子,三人自卿月阁门前先后来到连廊。
如此,卿月阁门户大开。可眼下的情形却让穆淳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实在不知公孙洵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穆淳远走到卿月阁前,犹豫再三也未曾进入,虽说二人的约定的是只要他进入卿月阁,公孙洵便要同他一起回去,可当胜利来的如此容易时,穆淳远却有些望而却步。毕竟方才陆愆那破绽卖得属实是拙劣了些。
穆淳远正犹豫着,公孙洵的身影却忽然出现在卿月阁一楼。见此情形,穆淳远也不再犹豫,可就在他抬脚之际,公孙洵的声音却又自其身后响起。
“外公怎么犹豫这么久?”
听到公孙洵的声音,穆淳远猛然停下脚步,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却震惊地发现阁内阁外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外孙。
“易容术?”穆淳远瞪大眼睛看向阁外真正的公孙洵,他不再纠结是否能进入阁内,因为结果已然清楚明白。眼前的这个外孙,可远比他想得更加厉害。
公孙洵给了陆愆一个眼神,十招之内,舛啓的两名暗卫便纷纷被架住。
“怎么样?外公可认输?”公孙洵大步上前,走到穆淳远身边,笑嘻嘻地言道:“您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您有暗度陈仓,我有李代桃僵。”
“你这小子。”穆淳远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点了点公孙洵的额头。
“外公,您这苦肉计用了,暗度陈仓与声东击西也用了,不知孙儿这空城计和李代桃僵应对得如何?”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穆淳远满脸赞许地继续说道:“你今日之举便是想让外公看到,即便有歹人进了你的领域,你也足能自保,是也不是?”
“外公智计无双,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公孙洵马屁拍的响,老王爷展颜一笑,很是受用。
“你这小子,比外公还鸡贼。这三日,你可真是一点都没浪费地在算计我这个老头子。”
“外公这话可是从何说起?”公孙洵故作疑惑地看着穆淳远。
“少在那装,第一日,你想让外公看到的是你的实力,放眼整个郢都,你这嵬府的护卫怕也只有那座宫城可比;这第二日,你想让外公看到的是你的谋略,你故意让阿萝将我放进来,也只是想要向我证明,只要你愿意,哪怕本王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也终究是迈不过去;而这第三日,你想让外公看到的则是你的胆识与缜密,你想让外公知道,哪怕他日有危难,你也可以保全自身,将损失降到最低。外公可有说错?”
公孙洵淡然一笑,并未承认却也没有否定,他只是缓缓开口问道:“如此,外公可放心让孙儿留下?”
“愿赌服输,本王可是一诺千金。”穆淳远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公孙洵,心中暗道:雲和若是活着,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俊朗睿智,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外公,这三日您想必也折腾得累了,就暂且住下好好休息。”公孙洵扶着穆淳远,作势便要向阁内走,可穆淳远却站在原地并没有要动的意思。
穆淳远轻轻拍了拍公孙洵的手,言道:“多住几日又能如何?本王已出来得够久了,这次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连你那舅舅都不知道,且舛啓遭遇蝗灾,许多国事陛下还需同我商议,再不回去,他们怕就要闹翻天了。”
穆淳远说完这些话,便自怀中摸出一块金灿灿的腰牌,“外公此来没有给你带什么,这令牌你收好,他日若有需要可调动四国内舛啓的一切力量。”
“四国?”公孙洵不自主地抬高声调,心想,就连舛啓这样的边陲小国都在各国埋下自己的钉子,想来这国与国之间的纷争当真是很难平息。
公孙洵本就对穆淳远抱有歉意,自然也不愿利用其手中的力量。
他将腰牌推回,言道:“舅舅已给我一块了,孙儿要这么多腰牌做什么?”
穆淳远自鼻中发出一声轻哼,轻蔑地说道:“你舅舅的腰牌能干什么用?除了走走城门,也就能换点酒钱,外公这个可了不得,关键时候能救命。”
穆淳远再次将腰牌放在公孙洵手中,态度之坚决,不容置疑。
见此情形,公孙洵大抵也猜到自己若不收下这腰牌,恐怕老王爷也不会心安,遂不再拒绝,将腰牌贴身放在腰间。
“这才乖。”穆淳远见公孙洵终于将腰牌收下,才满意地点点头,“还有这个,”穆淳远又自袖中抽出一卷书,“你不同外公回去,想来那个小丫头也定不会走,这书分为上下卷,此卷为下卷,刚好记录了一些毒术,对那丫头应该有所帮助,至于上卷,待外公回去,自会着人送来。”
这一次,公孙洵并未推拒,他将穆淳远递过来的医书好生收好,拱手言道:“孙儿替童颜谢过外公。”
“有什么好谢的,你身边之人越有本事,你也就越安全。好了,外公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这就走?”公孙洵的心中瞬间闪过一丝不舍,穆淳远与他虽无半点血脉关联,可他却在穆淳远那里感受到了实实在在关心和爱护。
“傻小子,不然你同外公回去?”穆淳远目光灼灼地看向公孙洵,事实上,直到这一刻,他都希望能将雲和的儿子带回舛啓,可穆淳远知道,年轻人选择的路,总该让他们自己走完。
公孙洵摇摇头,浅笑着承诺道:“孙儿会回去看您的。”
“好,外公等着你。”穆淳远的眼眶微微泛红,他这一生经过大风大浪无数,生离虽难,却终究好过死别,既然女儿唯一的血脉还在世间,将来便必有重聚之日。
穆淳远带着两名暗卫离开后,公孙洵始终放心不下,他嘱咐陆愆着人暗中保护,直到穆淳远进入舛啓境内方可离开。
穆淳远一走,经过几天折腾的嵬府仿佛瞬间安静下来。
连素来清冷的阿萝都有些不大适应,“那老王爷还当真是有趣。”阿萝的眉眼间不自觉地拂过一丝笑意。
公孙洵的目光仍旧停在穆淳远身影消失的方向,他并未回头,只是淡淡说道:“看来你也挺喜欢他的,我也是,倘若雲和郡主的孩子当真活着,有这样的外公,会很幸福吧。”
“公子,阿萝不懂,这老王爷观人入微的本事可不一般,他为何就如此笃定您就是雲和之子呢?”
公孙洵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阿萝,轻言道:“因为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