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怎么过来了?”母亲按住丝弦,不知所措。
小女孩儿平静不害怕,告诉妈妈牧师伯伯累了。
“哦……那,宝贝,你刚才都听到了?”
“听到啥?”看着父亲做贼心虚的样子,小女孩儿一头雾水。
“就刚才那首曲子啊!”
“啊,听到啦!好漂亮的歌!”
“唉,暴露了……”父亲揉着酸痛的肩膀,懊恼地摇着头。
小女孩儿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其实,那首曲子是我跟你爸爸为你写的,本打算到生日那天再演奏给你听的……”母亲红着脸,有一点点难为情。
“天呐!是生日礼物吗!”小女孩儿高兴得跳起来。
“是啊,而且我们还做了好几盏花灯呢……”母亲不慎说漏所有秘密,急忙捂住嘴巴。
“太好啦!”小女孩儿露出满眼的期待。“可是,你们不是要练习下个月庆典的曲子吗?”
“呃……其实吧,庆典要用的曲子是下个星期才开始练的,到时候会跟唱诗班一起……今天我们就是来准备这首生日礼物的,刚才还是我俩第一次练习合奏呢!”父亲尴尬地挠着头皮。
“第一次?可是我之前听过啊!”
“不会吧,在哪里听的啊?”父母满脸诧异。
“在梦里。”小女孩儿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说。“梦里的那首歌和爸爸妈妈给我的礼物好像有些不一样……嗯,好像梦里的歌更长,声音更多,更好看……”
“梦里?好看?”母亲不明白孩子在说什么。
“嗯,梦里的歌有好多好多颜色,比彩虹还多彩,而且闪着光,特别好看!不过爸爸妈妈的礼物也好看,也有光在闪,就是颜色少了些。”
“哎呀呀,不得了啊!咱家孩子都会用修辞手法啦?哎,她这叫啥手法来着?对,通感!”父亲这顿莫骄傲,属实名其妙。
“哎呀,你扯哪去了!”母亲责备道。“那,宝贝,你不喜欢这首曲子吗?”
“喜欢呀!可喜欢了!我想每天都听,再也不怕那个吓人的花了!”
“啥花?”父亲问。
“梦里花!”小女孩儿伸出小手比划道:“和那朵开在天上的花一模一样,可大可吓人了!有这——么大呢!”
父母眉头一皱,合计着是不是女儿做噩梦了。
“嗯,可吓人了!梦里头你们都不管我,我怎么喊你们都不来!”说完,小女孩儿还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父亲哭笑不得,只好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好孩子,别怕啊!要是再有花敢在梦里欺负你,我就跑去你梦里边把它们全拔了!连窝端!”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太好了!爸爸,你赶紧去花钟那儿吧!刚才那些吓人的花已经把花钟都占满了!”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心说花钟上面还能长出别的花来?
“花匠叔叔也在,他也看到了!”
见女儿说得笃定,父母急忙放下乐器,奔向花钟。
……
“你看你看,这花好漂亮啊!从来没见过呢!”
“是啊,花瓣里头还有光在动呢!亮晶晶的,可惜没啥香味。”
“嚯,没想到啊,花钟没了,花海却来了!要我说,下个月的‘花钟节’可以改成‘花海节’了!”
“诶,有创意!‘花海节’可还行!”
……
淡紫色的花海边缘,冒雨围观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夸赞着眼前的美景,没人在意消失的花钟。更有好事者想摘走两朵紫花,却被花匠及时制止。
“大家不要碰这些花!”花匠说。
“这花是新品种,还不知道有没有毒,万一毒到人就不好了!大家伙儿就先听我的,都先散开,我先挖几株研究一下,等确定没问题了你们再来摘也不晚!”
听花匠这么一说,那个想摘花的小伙子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毕竟是新鲜玩意,还是先观察一阵为好。反正花又不长腿,跑不掉的。
见围观群众已稍稍散开,花匠蒙上面巾,戴上羊皮手套和围裙,从腰间抽出从不离身的小园艺铲,对着一株长得最高的紫花挖了起来。谁料不挖不知道,一挖吓一跳,这些看似娇弱的花朵竟然有着无比发达的根系,即便花匠已经挖下手臂深的坑,却还是挖不倒这条根系的尽头。
“这……这根怎么这么深?”花匠挥汗如雨,只好摘掉面巾。心想既然挖不到底,那就试试从中间把根断开吧,带着这么长的根,也足够这花活着栽到花圃里了。于是花匠不再继续挖坑,改用铲子的锋利边缘切割这条冗长又复杂的根系。
然而,这花的根居然硬得出奇,怎么也割不断,就连修剪树枝用的大剪刀和伐木锯子都奈何不了它。花匠逐渐失去耐心,索性把工具扔到一边,直接上手去拔——他今天偏不信这个邪,非要把这花连根弄出来不可。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更加令人匪夷所思——只见这花就像有了意识一样,竟然将自己的根部卷曲起来,让钢铁般坚韧的根系像绞索一样死死地咬住下方土石。而旁边的花朵们似乎也发现了同伴的困境,纷纷伸出无数细小的根须缠绕在同伴裸露的花根上,只片刻的工夫,这些根须就连成一片盘虬卧龙的复杂网络,任凭花匠如何用他铁钳般的双手奋力拉拽,这邪门的紫花也未曾被拔出分毫。
无奈之下,筋疲力尽的花匠只得放弃,瘫在一旁。而刚刚闻讯赶来的镇长面对此情此景也是瞠目结舌,半晌无言。
“要我说啊,干脆就别折腾了吧!”
“就是,有啥好研究的,这小花多好看!原来那个花钟都看了多少年了,也该换换了!”
……
随着围观的人群再次喧闹,镇长也只好先让人拿绳子围住这片花海,以免无关的居民进来影响调查。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死硬死硬的,累死我了!”花匠垂头丧气地坐在花丛间,冲镇长大声抱怨着。
“算了,你就先别动它们了,原地观察几天吧。要是没什么异常的话……兴许这就是花钟用另外一副模样重生了吧。”话音未落,镇长的余光忽然瞥见了牧师——他静立在教堂门口,长长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