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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天堂 ·地狱 作者:锲而不舍 本章字数:10441字 发布时间:2023-09-20

天堂.地狱


陈晓明没有想到,王浩被宣布“双规”时,吓的尿了裤子。

陈晓明和几十名县级干部都亲眼看到,王浩的裤子中间湿了一大片。

 

7月7日,晴天薄日,微风吹拂,盛夏高温下难得的凉爽天。建党纪念日,古城市委在全市人民大会堂举行庄严的纪念仪式,还邀请了一位北京大学的王教授讲党史。这也是新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到任后召开的第一个全市大会。全市的县级以上干部300多人参加。

纪念活动休息的空间,长野县的县委书记王浩有点尿急,起身要去卫生间。卫生间在会堂的门口外附近,王浩刚走出门口,迎面过来三个人。

王浩认得走在前面的是市纪委副书记李英,人称“铁面女包公”,以查处大案、要案闻名遐迩。在市委办公室工作时,因为同院办公,王浩和李英低头不见抬头见,很熟,特别佩服李英的“啃硬骨头”的精神,为她写过长篇资料《铁面女包公》上报省里,省报还刊出过。为此,李英拉着丈夫请王浩夫妇吃了一顿饭。结账时,王浩看到李英的丈夫自己掏腰包。王浩向前阻止:“我结吧,市委办公室能报销。饭前我都汇报过,主任答应的。”李英丈夫说:“老弟,你还不知道俺家那一位,什么时候占过公家的便宜。”

王浩和李英住在一个小区,就是市委办公室和市纪委的家属区。平日见面,李英一点也不见铁包公的面目,倒是和蔼可亲,说长道短,像个邻里大妈。

李英曾带人在长野县查处一起涉及很广的教育乱收费案。县纪委一位副书记出面说情,还对查处进行抵制,特别是为一些涉案干部暗地里“出谋划策”。李英坚决坚决要求县委调整了纪委副书记的职务。

“这个纪委副书记不称职,必须调整。”李英对王浩直截了当。

纪委不是组织部,但也有干部升降的建议权,何况是市纪委。王浩把纪委副书记调整为县政法委副书记。李英还不罢休:“调整地过于平缓,不足于显示惩罚的意思。”

王浩只得又把纪委副书记调整为县委统战部副部长,虽然还是正科级,但毕竟实际权利小多了。最后,李英历经两个多月,排除万难,把教育集资案一查到底,副科以上干部处理10多人。

王浩像熟人一样,微笑着,把手伸过去:“大姐好。”李英却和以往迥然不同,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拿着一份文件,冷冷的拒绝了握手,对着王浩:“王书记,初步查出你有贪污受贿的不法行为,经市委同意,决定对你实行“双规”。跟我们走吧。”旁边的两名纪委工作人员走上前,站在王浩的两边。

原来,李英没有参加纪念活动,而是根据市纪委安排,带着两名纪委工作人员在会堂的小会议室等了多时。刚到时,教授刚开讲,原定准备直接进会堂带走王浩的,纪委书记出来说:“那会扰乱会堂秩序的,等中间休息时再办吧。反正人跑不了。”

王浩一脸愕然的望着李英,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低下头,灰溜溜的跟着走下大会堂的台阶。突然,一股热流涌了出来,王浩禁不住尿了出来,裤子顿时湿了一大片。

几十名与会的干部目睹了王浩尿湿裤子的一幕。在人们的目瞪口呆中,王浩被带进一辆乌黑的“奥迪”,扬长而去。

 

现场的许多人目瞪口呆,因为古城刚经历了一场官场“地震”。有人说,比汶川地震还让人震惊:市长贪污被判15年,常务副市长因夜会“小三”从楼上跌落而亡!

去年底的官场“大地震”让古城“闻名遐迩”。

本来,市委书记到届,因年龄调任省委副秘书长。正常是,市长上位。省委对市长已经考核过了,认为“政治坚定,政绩卓著”,就差过省委常委会了。古城的几位房地产商因为土地分赃不均,互相告状,牵涉到了市长。反腐大潮正在波涛汹涌,省纪委书记又刚从国家部位调任的,正在磨刀霍霍,市长就成了第一个“出头鸟”。

市长当然不经查,主要涉嫌两项:一是贪污。仅从几位房地产商手里就贪污5000多万元;市长在省城居住,同一大院的退休高干早就警告:“一到逢年过节,小周(市长姓周)家里就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早晚要出事。”二是好色。市长才40多岁,特别好色,在古城最大的涉外宾馆常年有包房,成了藏娇的金屋。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市长还有强烈的“处女情结”。据说老板们给他物色的都是十七八的处女,有的甚至十四五岁。现在现在年轻人都比较任性,比较自我,热爱自由,想干啥干啥,只要一谈上恋爱,就在一起过夫妻生活了,处女的概念现在的女孩子都丢失了,找处女几乎是奢望。尽管年轻,有的还是不能让市长太满意。市长毕竟阅尽风情,一上手就能判断处女与否。老板们也无奈:“总不能先试试吧,那样就更不是处女了。”

今年5月份,市长被判刑十五年,锒铛入狱。老母亲日啼夜嚎,哭瞎了双眼。女儿本来要在京海一家大公司就业,也被辞退。

常务副市长本来很有希望接任市长的,但在市长出事之前,离奇地摔死了。常务副市长与一位经营茶叶的年轻女老板不知怎么的勾搭上了,两人经常“幽会”。但女老板是有丈夫的,还是一名警察。春节后,古城却出人意料的下了一场大雪。长假后刚上班,一天深夜,常务副市长找到8楼女老板家里,女老板知道丈夫出差了,两人就烈火干柴,颠倒鸾凤。谁知,女老板丈夫突然回来了,后来知道是车刚出古城就坏在雪地里了,局里另派车接了回来。随着“咚咚”的敲门声,常务副市长知道马上要对他进行考察,一旦暴露,日思夜想的市长就会像“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从门口出去的路被堵死了,情急之下,就跳出窗户。窗户安装的防盗用的铁栏杆,但为安装空调,铁栏杆留了一个小门。常务副市长脚登在窗台凸出处,双手紧抓着铁栏杆,隔着窗帘躲了起来,等待机会跑出去。但北风呼啸,窗户的凸出处很滑,警察一直没睡,还非要和妻子“亲热”。时间一长,常务副市长冻得受不了,想稍微变变姿势,不想脚一滑,手一松,重重地摔到楼上的水泥路上,一声没出就一命呜呼。

不几天,全国的新闻媒体都聚焦古城,尤其是网络,特别喜欢关注社会焦点,真假“真相”铺天盖地。不但古城,而且全省知名度瞬间大增。

省委及时灭火,三个月前就派了新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当然,市长是副市长、代市长,正式任命还要等到年底的人代会。

古城还是缺一名副市长啊,市委书记、市长都是刚刚外派来的,没有自己的嫡系,就注重凭干部推荐的票数,因此,几名县委书记和两个重要局长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激烈角逐,最后,王浩脱颖而出,没想到,副市长成为了“黄粱一梦”。

别人不会有这种预感,但陈晓明有这种强烈的预感:王浩就是当了副市长,也可能进去。

几个月前,就是副市长角逐之前,陈晓明还是长野县的县委副书记。年底前,县里进行大面积的干部调整,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县民政局书记刘猛,因为是湖南人,大学毕业应聘到长野的,性格倔强,人送绰号“倔驴子”,下了一把大注:送给王浩50万元,希望到乡里任书记或者乡长,又或者重要局委的一把手,比如发改委、财政局等。还对外扬言:“我才30出头,又是大学毕业生,工作能力又强,又是应聘来的,窝在民政局,书记干到啥时候。”

据说,王浩答应调整:“你是招聘来长野的,不能埋没年轻人才。但你到乡里当书记可能性不大,现在的书记一般都是乡长干出来,就先当乡长吧。真不行了到县直局里当个局长。”

但不知什么原因,可能是干部太多不能每个人都随心愿,刘猛原地不动。事后王浩还找他专门谈话:“下次一定调整,这次需要调整的干部太多了,最后实在调整不开了。”还把50万元退还了。但刘猛坚决不接,狠狠连声:“我家里开加油站,不在乎几十万元钱,关键是太欺负人了。我要告 ,告到底,不行告到中央。我也不准备在长野干了,准备回老家。”

刘猛说道做到,到处写告状信,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本来,调整干部告状很正常,县市莫不如此。但竞争副市长的机会来了,王浩就担心了,叫陈晓明拿钱退还,做刘猛的思想工作。但刘猛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决绝态度,坚决不接钱,还表示要“一告到底”。说:“陈书记,我知道你是王书记的铁杆,不是驳您的面子。如果事先不答应我就算了,可言而无信,等于是侮辱我。我一定一告到底。”并递交了辞职信。没办法,王浩就向“廉政账户”主动上交了50万元钱。但刘猛扬言:“别以为上交了就没事了,我知道的事多着呢。”

这句话,陈晓明倒信,王浩在长野县当书记、县长合起来6年多,要没有一点事,没有贪过一分钱,每件事都处理的恰到好处,说出来鬼都不信。何况,陈晓明晓得,王浩对钱捞的不是那么明目张胆,但还不是那么清廉。在古城报社当记者时,两人参加了一个企业的开业典礼,送给每人一条丝绸被面。当时,陈晓明还没结婚,说用不着。王浩二话不说,就把两条背面拿回了家。虽说是小事一桩,但陈晓明觉得王浩绝不是“百毒不侵”。他们一起在长野工作,王浩当县委书记后,几乎每年都大调干部。对招商引资、土地出租、大小工程等都抓的很紧。虽然是工作需要,但干部中还是有流言蜚语。陈晓明也听说不少,几次侧面进言,王浩都大大咧咧:“听拉拉蛄叫还不种庄稼了。没事,老哥有分寸。”

陈晓明无疑是他的铁杆,当县长时,就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当县委书记时,陈晓明被提拔为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不到两年前,直接晋升县委副书记。陈晓明深知,没有王浩的坚持,就不能晋升这么快。竞争县委副书记时,县委组织部长、纪委书记都参与了,论资历都在陈晓明之上,虽然没有超过多少,但最后还是陈晓明脱颖而出,连县里的许多干部都觉得不可思议。刚晋升副书记,王浩就和陈晓明交心:“好好干,别出事,下一步推荐你当县长。”陈晓明和王浩更是一条心了,工作中时时处处“唯马首是瞻”。但有一样,陈晓明绝不参与,就是所谓的“潜规则”,如调整干部贪污受贿,有些干部也给陈晓明送钱,甚至说王书记都收了,但陈晓明仍拒之千里,但对王浩本人的作为也装聋作哑。如工程招标,陈晓明都退避三舍,就是王浩让直接参与,也找各种借口逃避。又如推荐副市长,人说王浩花5000元买一张票,陈晓明也清楚不花钱不可能,但对这么大的数目还是有点惊诧。全市有资格参与推荐的干部几百人,得花多少钱啊?何况,有些重要人物岂是5000元就能打发的。但陈晓明还是见怪不怪,原则是不参与,就是陪王浩在市里最豪华的涉外饭店请人吃过几次饭。

王浩对陈晓明的做法多年来也“理解”了。陈晓明作为一个大学研究生,知识分子的味浓了一些,何况,当初动员他跟自己干时,就承诺过“尊重陈晓明的操守”。所以对陈晓明的做法就听之任之了,何况,有些“潜规则”本来就不应该任何人知道,甚至包括老婆、父母。但陈晓明在工作上还是鞍前马后,帮了大忙。但承诺的县长一事却失信了。

大半年前,县长提拔到别的县任县委书记,王浩当然积极推荐陈晓明。但临调任的市委书记要急于安排自己的秘书,一位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对王浩说:“任用干部要五湖四海,你和陈晓明的关系人尽皆知,还是避讳一点好。”但王浩清楚:秘书跟了市委书记很多年,安排也合情合理。至于五湖四海的说法,全是扯淡,“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

市委书记也觉得对陈晓明不公,县委副书记提拔正县应该是常理,也考虑到县里班子团结问题,就把陈晓明调到市民委任书记,实实在在的正县。

陈晓明开始还有些犹豫,民委毕竟不是“要害”部门,王浩劝他:“县长有时也不一定一步安排到位。民委的主任马上到站了,到时候再大力争取呗。”

因此,陈晓明到民委不到两个月,得知王浩副市长推荐过关时,还沾沾自喜,以为民委主任唾手可得。但世事风云变化,看着被带走的王浩,陈晓明的心晦暗到了极点,并强烈意识到,自己会被协助调查。但又一想,本身没有大事,心里又平复了一些。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陈晓明随后了解到,王浩的落马,还是因为刘猛的“锲而不舍”告状。

不知从什么途径,刘猛了解到,王浩和广东一位来长野投资的外商关系密切,外商是做啤酒和房地产的,财大气粗,是王浩当县长时来投资商,在土地征购、信用贷款、税收减免等许多方面都得到王浩大力的支持。特别是还做起了房地产生意,有人说,他一块地转手就赚了几千万。陈晓明记得,该厂有人举报有偷税漏税现象,县长派税务人员稽查,已经是县委书记的王浩一声令下:“查啥查,那是我县的利税大户,还是用电大户,偷露的税也有情可原,回来吧。”稽查不了了之,弄的县长也很没面子。外商商海奔波,自然心领神会,投桃报李,为王浩在南方一座滨海城市购置一套别墅,价值2000多万元。

刘猛举报到了中纪委,中纪委十分重视,把举报信转到省纪委,要求“迅速查实、上报”。这种事很好查,省纪委一道函,把滨海城市的房产信息掌握的一清二楚。把外商叫到纪委认真查问,外商不是共产党员,更不是雷锋,为钞票就没有了底线,包括做人的良心,不到两天,就“小葱扮豆腐”,吐了一清二白。还没等外商和王浩通风报信,纪委就向新市委汇报,决定马上对王浩“双规”。

古城对干部“双规”的地点在一座地下室装修的宾馆里。在“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的时代,古城兴修了大量的防空洞等设施。改革开放后,这些人防设施都改做了其他用途。有的装修成了舞厅,据说,古城最早有“小姐”服务的舞厅就是原来的人防设施,但大部分改成了饭店、宾馆。王浩“双规”的宾馆靠近古城的最西边,显得静谧,还有点神秘。

在房产证和外商的供词面前,王浩哑口无言。当时提醒过外商:“房产证上别写我的名字。”外商说的干脆:“没事了,王书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在长野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王书记的恩惠说不尽,让我尽点心意吧。那座城距离这里那么远,谁能想到呢。”王浩想想也是,就是写成家里其他人的名字,如果暴露,自己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外商不久前到民政局办理使用残疾人的证明,来争取税收优惠。除了一个门卫是转业的残疾军人,公司本来就没有几个残疾人,但“鸟之将死,其言也善。”刘猛觉得自己的辞职可能马上会批,就让人立即开了假证明。外商第一次感到长野的经营环境这么好,就在县里最豪华的酒店请刘猛等人吃饭。中间上厕所时,刘猛劝外商:“你们多找几个残疾人吧,如果税务稽查,我们的证明会穿帮的。”外商醉醺醺的,边撒尿边拍胸脯:“放心,王书记是自己人,没人敢查。我在滨海城市都给他购置了——”话没说完,外商猛然意识到说多了,猛然止住了,尿还撒到了裤腿上。但刘猛却听出了话外之音。告了几个月,本来已经绝望了,不想最后却“柳暗花明”。

本来,刘猛就知道房的事,不知道是别墅,更不知道多少钱,但纪委一调查,落实就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本来纪委还想扩大战果,接二连三对王浩审问。其他招商项目了,调整干部了等等。刘猛的告状信写的内容多了。但王浩知道轻重,一口否认。李英也出面审问,王浩还是守口如瓶。李英语重心长:“王书记,那一套别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主动交代别的,还有立功表现。这次你也清楚,绝对逃不过去了,今天的办案组就有省纪委的同志参加。”王浩已经是官场的老麻雀了,深知“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绕来绕去,还是没有丝毫立功表现。

纪委也找了刘猛,但刘猛提供的其他情况都大是而非,除了滨海城市的别墅,其他的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把县委的账目也清查一番,发现王浩的司机一年报销费用接近百万。把司机也叫去,但司机信口旦旦:“都是在省城、市里吃饭的钱。”问:“快要一百万了,咋吃这么多?”司机以不屑的口气回答:“这还多呀,省城一顿饭都要两三万,市里基本上每晚都有招待。都有发票,你们一一核对吧。”

情况确实如此,两天后,司机走出宾馆,一直等在外面的媳妇几乎面无血色的扑上去,哭着说:“出来就好,我两天没睡了。别跟领导干了。我父亲办个酒行,你跟他干得了。”司机到哈哈一笑:“没事。我就跟着吃点、喝点,偶尔有人送的小东小西,够不上违法。”司机是安慰媳妇,媳妇发现,司机走路的腿都有点软了。事后司机回忆:“在那里面,真他妈吓得不轻。”

县里的财政局长和发改委主任也先后被叫去,呆了几天。但现在没有傻子,判断没有确实证据的事谁也不会承认。对王浩当县长和书记时的几笔大的拨款,都走的有账目,至于王浩私下里都没有“回扣”的猫腻,两位自然不敢瞎说。但陈晓明在县里倒不时听说王浩吃大额回扣的风言风语,但这种事正要落实起来就难了。财政局长才50多岁,从市里回去就突发心肌梗塞,死了。有说是协助调查时惊吓过度。

但陈晓明了解他的财政局长是怎么当上的。原来是县林业局长,王浩的一个在市委办公室的上司是市林业局张局长。此人对王浩的成长帮助很大,在办公室一路提拔,特别是提拔秘书科长时,科里四个人四条心,推荐票个人投自己一票。这位领导原是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就分管秘书科,看到推荐票,哈哈一笑,宣布:“各位风格都很高,都投了对方一票。”最后,办公室让这位副主任做主,副主任确定了王浩担任秘书科长。副主任调市林业局担任局长后,推荐王浩接了自己的副主任,后来才到长野当县长、县委书记。可能,除了陈晓明,王浩最铁的朋友就是这位副主任了。所以,王浩投桃报李,对老上司的推荐很重视,就把财政局长给了这位原来的县林业局长。这位财政局长也很会来事,一切唯王浩马首是瞻。两年后,王浩又推荐他兼职县政协副主席。不想王浩事发,竟引得他一命呜呼。

作为县里的老领导,陈晓明回县里参加了他的葬礼。葬礼上,有人私下议论:“人呐,别这山望着那山高。他要一直是林业局长,也许还不至于短命。”

一个月后,陈晓明被叫去了。这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两人的亲密关系市县都知道。两天两夜后,陈晓明才走出了宾馆。谈话的内容很多。

关于滨海城市的别墅的事,陈晓明说:“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个外商和王书记走的比较近。”但同时强调,那个外商和当干部走的都近:“外商很精明,知道关系就是生产力。”但陈晓明没有交代,他陪着王浩,和那个外商还喝了几次酒。有次王浩到北京中央党校学习,外商拉着陈晓明还跑到北京请吃饭。但买别墅的事陈晓明, 确实一无所知。纪委也理解。

关于刘猛的50万,陈晓明明白,事先已经交了廉政账户,应该没有问题。至于为什么没有调整刘猛,纪委连问都没问,因为这在干部调整中司空见惯。陈晓明还是把事情的原委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纪委人员最后忽然问:“你们县委调整干部,就没有腐败现象吗?”陈晓明明白纪委没有抓住这方面的证据。实际上,每次调整,下面都议论纷纷,但这事谁傻到公开自己送了多少钱,还想不想继续混了。就苦笑着说:“这谁敢保证,你们有证据了就查呗。”

关于刘猛举报的其他问题,陈晓明有的只是风闻,有的确无证据,有的纯属捕风捉影。如王浩和年轻的女团县委书记的“风流韵事”。陈晓明知道,王浩对妻子韩红红的感情很深,绝不会有婚外情。女团县委书记被任命为乡长后,就有这种谣言。陈晓明还找两个竞争乡长的落选者谈过话。当然,陈晓明后来想,还不如直接任命刘猛呢,不会有后来的“告死状”。但王浩和他谈过知心话:“省委组织部一位处长亲自打电话叫考虑的。听说是女团委书记的一个舅舅。我能拒绝吗?”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陈晓明还是有把握的,毕竟在官场混了快10年了。但心底还比较放松,自己毕竟没有落到纪委的把柄。

陈晓明走出宾馆时明白,无论怎样,那2000多万已经板上钉钉了,王浩彻底算完了。

果然,王浩的案件被很快送到古城检察院,检察院经过复查,很快依法批捕。别墅自然没收,还对王浩抄家。据说,抄家时,床底下藏的都是钱。从这一点上,陈晓明和长野的干部也又一次印证一个事实:王浩的事绝非别墅的事那么简单。

但陈晓明后来也埋怨韩红红:“你也是老师,大学生,怎么就没想到走到这一步,就不准备准备?把钱什么的藏的严密的。”当然,这是超出原则的话。

韩红红无可奈何说:“怎么没想到,把钱藏到床下就是防着抄家,但没想到检察院抄的那么仔细。抄就抄走吧,不是为了王浩被抓住更多的证据,本来我就想主动上交的。现在好了,没啥负担了。”

按原则,陈晓明本不该这样问,但毕竟有一层特殊的关系,他们曾经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才脱口而出的。从韩红红的回答中也明白了她的淡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但作为官场一人,也进一步证实了孔子的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不可养也。

王浩的案子速办速结,刘猛的辞职也被批准,一个人灰溜溜的回了湖南老家。

接替王浩当书记的是当县长的原市委书记的秘书。官场最忌讳刘猛这样的人和事,走进书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辞职书上批上“同意”二字,后来在第一次新常委会上简单通报了一下。本来,王浩接到辞职书就应该马上批的,一是正在竞争副市长,没时间处理这些琐碎小事。二是刘猛已经开始告状,马上批准辞职好像心里有鬼,这么一想,就搁下了。再说,刘猛是正科级干部,还是招聘来的,任免必须经过县委常委会。

现在看来,两年前,招聘刘猛就是个错误。

刘猛是全省唯一一所“911”大学心理学的研究生。当时,王浩当书记才一年多,特别感到县里人才的急缺,就模仿市里的做法,到大学现场招聘,还特别规定,研究生享受正科待遇,博士享受副县待遇(当然,这是经市委批准的优待政策。)本世纪已经进入第二个十年,大学生,包括研究生、博士等都不再稀缺,反而出现了就业难的问题。王浩带着陈晓明和人事局长等人亲自赶到省城,尽管长野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县,但咨询、报名的学生还是纷至沓来。最后确定了两个博士、三个研究生共30多个大学生到县里工作。大学对长野县的做法高度肯定,在高音喇叭里一遍又一遍播出这条新闻,还邀请王浩即席发言。

王浩清清嗓子,大声说:“我们应该感谢学校为我们提供了高素质的人才,回去后,我们一定落实兑现优惠政策,让大学生们人尽其才,茁壮成长。”

但在面试刘猛后,人事局长老屈和陈晓明开了个玩笑:“陈书记,我咋看着这个湖南人不善呢,好像脑后有反骨。哈哈”陈晓明比王浩平时更平易近人,县里干部和他开玩笑也习惯了。老屈人们都说他封建迷信,精通“算卦”,尤其对《易经》的八八六十四卦很熟。但他本人不承认:“我是党员干部,怎么能迷信鬼魔三道的东西。”吃午饭时,陈晓明把老屈这个玩笑说给王浩听了,王浩不以为然:“有反骨的人都有一技之长,不妨碍使用。他是魏延,我们就是诸葛亮。”

县委常委会很快通过了任命,其实就是王浩本人的主张,刘猛直接被安排为县民政局的书记。局长原来兼书记,虽然不太乐意,但对县委常委会的决定也无可奈何,何况,县里的干部过剩,绝大部分局委都是局长、书记分设的。

工作了一年多,刘猛意识到,书记虽然也是正科,但实际上是“二把手”,局长才是一把手。因为局长对拿掉书记不满,刘猛这个书记还不如一个副局长。并且,疯传明年就要被派去驻村。所以,县里调整干部时,就决定“赌一把大的”。

虽然告倒了县委书记,刘猛在长野也成了过街老鼠。辞职回老家时,县里没有一个干部相送。那天县里也正好召开三级干部大会,但民政局的同事也无一人出面。从局里到汽车站还有一段距离,刘猛背着简单的行李出来,正好碰到局里的司机老赵。老赵从前经常为他开车,两人还经常一起吃吃喝喝。但老赵见面,只把手一挥,说了句不咸不淡的话:“走好,书记。”就急匆匆地向办公楼走去,丝毫没有送送的意思,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刘猛暗地里叹了一口气:“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又一想,这个结果也是自己“混”的,就没那么多牢骚了。他摆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竟直向汽车站开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登上长途汽车时,王浩穿着黄色坎肩、黑裤子的统一囚服,从囚车上下来,被警察带着,一步步走向囚室。

囚室是个单间,一张床,一个小桌子,条件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把王浩安排到几十个囚犯的大房间。

陈晓明陪着韩红红第一次探望时,对监狱的“照顾”还是很满意的。韩红红原来听说犯人入监都要向被同屋犯人打一顿,或被监狱人员“修理”,就像《水浒传》里的“杀威棒”。一见王浩,就急切的询问:“还好吧,没挨打吧。”

王浩苦笑:“挨什么打?对我还是照顾的,每天还可以看古城的日报,也能放放风,到院里走走。家里都好吧?”韩红红尽量不哭:“好,没啥事。爸妈搬来和我一块住,学校领导也和我谈了话,鼓励我继续努力工作。老校长还多次安慰我。孩子还在外地读大学,我没告诉他你的事。”

陈晓明心里清楚没说出来,王浩的事很多媒体都登载了,还有网络传播的更快,一个即将提拔副市长的县委书记的落马还是很吸引眼球的。孩子可能已经知道了,并且,时间长了,孩子也不可能不知道。

王浩又瞧着陈晓明:“老弟,也接受调查了吧?没事吧。我的事让许多人受连累了。”陈晓明笑笑:“老兄,你还不了解我吗?吃喝免不了,逢年过节收个小东小西,甚至小钱也不能免俗,但大事没有。”王浩说:“那就好。”又指指韩红红:“家里以后老弟就多照顾一些吧。你们又熟,你和韩教授都那么熟。”陈晓明听出王浩差点说出他和韩红红的同学旧事 ,用了“又熟”两个字代替。但他和韩红红一直“两相安好,各有晴天”了,熟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坦荡,就忙着接话:“放心,我们什么关系。”

韩红红突然插话:“吃的怎么样?习惯吗?”王浩说:“还可以。我就是农村孩子,小时候半年红薯干,过年才吃白膜,也过来了,这里相比,比那时老家老多了。”

陈晓明明白,这里和一个县委书记的伙食当然上不能相提并论。他和王浩以前都住在县委院里,但只有早饭还能碰碰面,中午和晚上王浩都为“接待”任务忙得不可开交,多的时候一顿午饭竟有四五摊接待任务,马不停蹄地跑四五家饭店。

县委书记,不像副职,有时候能躲,但一把手不跑还不行,有一次市计生委一把手到县里调研,王浩忙得实在过不去了,只得打电话道歉,虽然计生委主任嘴里说“理解,没事”,但年底计划生育工作考核长野竟然排在最后。还是陈晓明带着县计生委主任登门道歉,拜年,请客吃饭,县计生委主任有所“孝敬”,考核的结果才改了。要不然,很麻烦,当时计划生育工作“一票否决”。王浩经常在酒池肉林中穿梭,经常感叹:“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啥时候在能吃吃红薯干,喝喝胡辣汤。”所以,陈晓明知道,王浩对这里的伙食还是能适应的。他还想起王浩在全县的廉政教育大会上说过的一件事:小时候,穷,一年也吃不上两回饺子,就盼着附近村里的“正月会”。一次赶正月会,中午和爷爷吃饺子,爷爷花了两毛钱买了一碗饺子,自己舍不得再买一碗,就只喝了两碗免费的饺子汤。每说起这件事,王浩就很感慨:“你们知道那是饺子怎么卖吗?一分钱一个。吃起来真香。”

探望的时间到了,陈晓明和韩红红起身告别。陈晓明看到王浩手上一直拿着一份《古城日报》。陈晓明清楚,王浩对这份报纸有感情,他曾是报社的“名记”,也是和陈晓明共同奋斗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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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 ·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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