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道,七夕宫廷夜宴上,皇上一高兴便将芳林园赐予了六皇子。
这父亲赏儿子一处园子,本无可厚非。奈何生在皇家,皇上的家事便是国事。
这芳林园是一处人人艳羡的庄园,庭院深深,景色优美,是离金陵都城最近的园子。
原本这园子,有许多重臣名流争相求购而不得,如今皇上一句话赏给了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六皇子。
有人不乐意,有人不服气,有人羡慕妒忌恨,不一而足。
宫廷夜宴上,丝竹管弦,轻歌曼舞,一派祥和。
偏偏有人心中不愤要找事。
一曲终了,歌舞伎退下。便有一人起身,向皇上行礼请示道:“陛下,臣等好奇,这一十二年来六皇子都跟着佛祖学了什么本事?能否让大家一饱眼福?”
按理说,在皇上面前对皇子提出如此要求,实属无理。可是,皇上自己也很好奇自家老六都会些什么,所以也没怪罪,而是看向李从嘉,开口道:“重光,你自己来说。”
李从嘉起身,先向父皇行礼,又遥向提问者行礼,说道:“多谢朱将军关心晚辈学业,不知道您想考较晚辈哪方面的本事?”
提问者正是姓朱,名匡业,家中世代武将。
各位看官,你道李从嘉怎知他姓朱?原来,宴席一开始,皇上便让小吴公公跟在他身边指点他,怕他有礼数人情不周之处。
这朱匡业本想刁难一下新皇子,没想到对方有礼有节反将一军,还说出自己姓朱,他羞恼道:“六皇子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给大家看看!你该不是只会诵经念佛吧?”说完,他还捏着嗓子学了一句“阿弥陀佛”,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举动就十分无理了,皇上神色微变。
“不知在朱将军眼里,剑术算不算本事?”
李从嘉转身请示父皇说道:“请父皇准许儿臣舞剑为宴席助兴。”皇上恩准,吩咐道:“去将朕的御龙宝剑取来。”吴公公应声而去。
李从嘉从吴公公手中接过宝剑,走向大殿正中。
罢了罢了,我本想无欲无求隐藏锋芒,居京城如隐山林,但是总有人以为我是软柿子,想来捏一捏。正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索性我便张狂一回。
李从嘉几步之间,心意已定。
只见他对皇上深施一礼,拔剑出鞘,纵身飞起,剑指长空,气势如虹,几个漂亮的空翻后,开始舞剑。
剑光到处,剑花朵朵,让人看花了眼。这也不算什么,让众人稀奇的是,他一边舞剑,一遍口中念念有词,起初他声音微小,有人还以为他在诵经,随着剑式越来快,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
席间不乏文人墨客,立刻便听出来这是王子安的文章,顿时惊呼声四起:
“这剑术和王子安的文章有何关系?真是闻所未闻!”
“似乎真有关系,你看他诵读越快剑术越快!”
“将剑术与文章之气势融为一体!真是大才!”
皇上也是文采斐然之人,此刻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皇后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片刻,李从嘉舞剑完毕,收剑入鞘,方才那磅礴的气势尽数收敛。他再次行礼后,走到父皇面前,将宝剑双手奉还。
皇上赞美道:“剑术极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此剑便赏赐与你吧!”
李从嘉谢恩回席。对面朱匡业自觉没趣,在那里自顾自喝起了闷酒。
皇上因儿子给他长了脸,开心得招呼大家继续饮宴。
李从嘉屁股还没坐热呢,又有人站起来对皇上说道:“恭喜皇上又添虎子!六皇子的剑术可谓出神入化。可是若只晓得武道,也只能是一介武夫。圣明如陛下,音律文采样样精通,不知六皇子承袭了几分?”
此人一起身,小吴公公便对李从嘉耳语道:此人徐铉,中书舍人,文采口才俱佳。
“重光吾儿没有琴师教授,不会抚琴也无妨。徐舍人文采极好,不如,你来给重光做师父?”心情不错的皇上不想让儿子被人刁难,反问道。
不等徐铉回答,李从嘉道:“父皇,儿臣可以抚琴一曲给徐舍人听。”
皇上命人取来他的七弦琴给了李从嘉,他接过七弦琴,席地而坐,朗声说道:“今日我便用这七弦绿绮给诸公弹奏一曲《采薇》。”
李从嘉指尖一落琴音响起,悠远的琴声,让人如置梦中,梦里惠风轻和,万物欣畅,远山如黛,白云出岫,鸟迹慵闲。
只听李从嘉的声音和着琴声响起: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靡靡。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
此生绵绵,再无他求。
求之不得,弃之不舍。
来世他生,无尽无休。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随着这言浅意深的低吟浅唱,众人皆深深沉醉。
在座的众人有许多精通音律,纷纷拍手叫好。有人出声喝彩道:“如此妙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请六皇子再弹几曲,让我等一饱耳福!”
李从嘉盛情难却,也存了要一鸣惊人的心思,便一曲接一曲地弹奏起来。
原本心存刁难者,此时悔之晚矣。
谁曾想,他舞起剑来衣袂飘飘,剑式繁复让人眼花缭乱,身姿优美似羽化飞仙,令众人惊艳不已。
更意外,他十指翻飞琴弦舞动,一曲曲天籁之音动人心魄,一声声琴音不绝于耳,绕梁三日不散。
可想而知,一夕之间,六皇子李从嘉将“名动金陵城,誉享江南岸”。
宴席结束后,已是人定时分。
他匆匆出得宫来,只见青茗守着马车等候在远处。
他正欲上车时,却听得有人喊他:“重光留步!”
回头看去,两位锦衣华服的男子向他走来,看年纪大约和师父李云飞差不多。
看到他们脸上善意的笑容,李从嘉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走到近前,其中一人抬手拍了拍李从嘉的肩膀,说道:“好样儿的,真给咱们李家长脸!”
另一人,说道:“介绍一下,我是你的皇叔李景遂,这位也是你的皇叔,李景达。重光啊,今日夜宴,你可谓是惊才绝艳啊,明日起,整个金陵城都会津津乐道你六皇子李从嘉的才名!”
皇叔李景达道:“重光,你住在何处?可还住得惯吗?不如搬去我府上住吧?”
皇叔的热情看起来很真诚,不似有假,李从嘉从心里有一丝感动,回京多日来,这是他见到最真诚的面孔,听到最真诚的话语。
可是所有史书皆言:皇家无亲情。所以还是小心为妙,估计宫城中的那位也不想看到刚刚声名鹊起的儿子,这么快便与自己的弟弟们勾搭在一起。
身在皇家,一切小心为妙。
想到此处,李从嘉真诚地感谢道:“多谢皇叔关心。父皇给我安排好了住处,就不惊动二位皇叔了。”
他怕皇叔们误会他不赏脸,赶紧又说道:“二位皇叔,可否留下住址,他日重光定当登门拜访。”
两位皇叔分别留了住址,别告辞离去了。
李从嘉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回了小院。
夜已深沉,露已浓。
李从嘉倚靠着院中大树,回想这一夜的种种。
也许明日世人皆知李从嘉,可又有谁知道,我只想做李慕云。
自己的生辰宴上,开心的都是别人。
而他本人开不开心,根本无人在意。
遥想千里之外的周府,云儿的七夕生辰不知过得如何。
思念至深,李从嘉抽身回房,提笔洋洋洒洒将自己的思念以及在京城发生的事一起写在了信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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