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相逢是为了明日的离开,故事的结局,从一开始就会明白,它总会有一个结尾。
明知如此,却有许多人更愿意相逢后,再不分离。然而事实总会天差地别,期待永远存在,离别也不会消失。
一厢情愿的相逢,即使是短暂的,哪怕为此一生都再不会见,也愿意,哪怕明知相聚后的离散在不远的将来,心里总会不由自主的想着如果永不分离该多好。
人生的聚散,总是无常。你想的多美好,接受事实就有多难受,次数多了,也就麻木而从容了。
欧阳修的《玉楼春》,那一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从那缠绵的情感,一下跳脱到了人生万象,才明白他的离别,不是你以为的离别。
他举杯心切切,想将归期之事提出,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那话在嘴边吐不出咽不下,蓦然间一滴泪落下。
无论是谁,在面对离别的时候,总会无法做到从容淡定。他在西京留守推官任满,离去洛阳前,和亲友话别,也会生出无限的感慨。
然而感慨后,还要继续往前走,与其哭哭啼啼一场,不如就此这般潇洒一些。
再缠绵的诗句,也被他化为人生阅历,无关爱情,只与话江湖。想起他曾写的《醉翁亭记》的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像他那心性明净之人,是断然不会因一时的离别而伤感束缚。
饮下这杯酒,策马扬鞭,绝尘而去,哪怕相忘于江湖又有何妨?人在这红尘中,来来回回,都是命运的安排,无须为此百转千回。像那一句“西出阳关无故人”,也是常态。
他对着亲友说:“莫要再演唱新曲子了,光是这样就已经心有千千结了,若是再翻新,怕是更添新愁。”
昔日旧曲,有的人固执的守着它们,不愿更换。有的人却想要填上一段新词,将原来的情怀替换。
新词旧曲,徒增伤悲,又何必呢?所以啊,还不如就这般好了,就在临走前再听一听它,莫要忘记的好。
毕竟,人可以暂时遗忘旧梦,却会在新阙中无端的回忆起,倒不如将现在的记在心头,不添过往。
他背上行囊,站在城门,最后回望那一眼洛阳,眼中是那无限的留恋不舍。也许只有看尽洛阳的花,才能从容离开。
但转念一想,春花看尽后还有夏荷,身在其中,又如何能真正看尽?像那人生的悲欢离合,总不会样样都能尝遍。
于是便一甩衣袖,就那样走吧。他的际遇总会在另外一个地方。依旧是那山水之间,依旧无关风月,当那份际遇陡然出现在他眼前时,或许又有新的感慨。
不曾留下任何承诺,也无须留下。他的征途还在前方,一个人的故事,从开始走下去,中途那么多人,最后依然还会是一个人。
无人能与你同步走向终点,如一杯茶,片刻便没了温度,而你只能看着它,从热气腾腾渐渐冷却。
走过那漫长的岁月,无数的离别与聚散,凑成的那一张张墨色的画卷,就那么摆在桌上,遥遥看去,是那回味的人生,不会是一张张空白。
你添上一笔,或许有不同的模样,却无法改变,它已经改变的事实,就像红尘中的人,无论走过多少路途,都只是你画卷上勾勒的一笔。
人生有情,无关风月。将离之心,只道寻常。从容是一种态度,百态人生中的一件平常的小事。
学会相逢后从容离去。哪怕,在不舍也要潇洒放下,痴情的人儿,困守原地,终究是会让自己停滞不前。
作茧自缚,无法远离苦海,不如学会如何修得圆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