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出位于华彩门府邸正门西侧的车道,随即立刻转弯,驶入府邸正门前方的大路,再立刻加速,一直向正西方向行驶。这辆马车不算很大,却显得足够结实,枣红色的车厢表面围绕着用同样漆成枣红色的铁片制成的防护层,拉车的两匹马也同样是枣红色的。华彩门的金色花束图案分别从车厢的左侧、右侧和后方表面显现出来。整辆马车刚刚开始加速行进,车厢两侧的车窗便一同从上往下打开。薛梦兰、薛梦竹等几个明光家族年轻直系女弟子的脑袋先后从车窗当中显现出来。兴奋的尖叫声和口哨声同样从车厢中传出来,并随着马车的行进而越飘越远。跟在马车之后的两名华彩门青年男弟子不得不挥舞马鞭,抽打他们骑乘的快马,保持自己与前方的马车之间的距离。
等到枣红色的马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往西南方向转向之后,另外两名骑乘枣红色快马的华彩门青年男弟子才从车道当中走出来。随后,一辆机关车悄无声息地从车道当中驶出。相对于之前的那辆马车,这辆机关车的车厢明显更大,且几乎完全用金属制成,没有使用任何木材或者其他相对较为脆弱的原料。整个车厢的外侧和一大一小两对车轮同样漆成纯粹而显得厚重的枣红色,车厢外侧的前、后、左、右都描绘着灿金色的花束图案。等到机关车完全驶入大路之后,跟在后方的两名青年女弟子也从开始缓缓地向内侧关闭的大门中走出来。她们二人同样各自骑乘一匹全身上下看不到一点杂色的枣红马,与走在前方的两名青年男弟子完全对齐。
机关车稳稳地转向,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它没有像马车那样转向正西方向,而是转向与之相反的正东方向,随即向正前方匀速行驶。骑乘枣红马的四名青年弟子同样匀速向前行进,始终位于机关车的四角位置。
机关车稳稳地停在位于一整片沿街的商铺之中的一栋高楼之前。骑马的四名青年弟子也在同一时间停下。机关车的车厢中部和后部右侧的车门在同一时间打开。
花云影和薛梦茹率先从宽大的机关车的车厢中部里走出来,并稳稳地站到大门前方。紧接着,薛梦雅和薛梦怡先后从机关车后部走出来,并不约而同地开始仔细打量自己面前的高楼。这栋高楼总共有五层,比它自身周围和对面的每一栋各自只有三或四层的楼房都明显高得多。整栋楼外侧的配色也以红色为主,外墙漆成鲜红色,竖立在每一层楼沿街的一面的外侧的栏杆表面则混合着酒红色和墨绿色,正门前方的门框、匾额和排列成行的圆柱则全都是和机关车外侧一模一样的枣红色。高高地悬挂在正门上方的匾额周围画着金色的环状云朵形纹路,正中央写着“彩云轩”三个烫金大字。透过每一层沿街一侧的窗户和栏杆,可以看到,坐在房间里的客人大都是文人雅客或者富家子弟的模样,大多数房间当中也几乎不会传出多少令人感到嘈杂的声音。
“少主好,少夫人好。”
早已守候在正门之前的一个主管模样的中年男人当即露出温和的笑容,略微低下头,向夫妇二人行礼。侍立在正门两侧的两队男女侍者也一同行礼。
“上房安排好了吗?”花云影淡淡地开口。
“已经安排好了,”中年男人的脸上当即显露出更加明显的热情,“您各位请。”
薛梦怡不慌不忙地跟在两个姐姐身后,走进大门,随即直接穿过大堂,走上被屏风完整地遮挡住的楼梯。她当即注意到,这里的气氛和绵柔楼里的气氛大约有一点相似。室内空间不仅显得比外面安静得多,还充满足以令人安神的香味。而且,无论是大堂里,还是每一层的外侧沿街空间之内,都没有大片的接待散客的区域。她只能看到规格各有不同、装饰风格也各有差异的包间。
“您各位请。”
守候在上等包间门前的两名女侍者同时躬身行礼,一同伸手打开包厢的房门,随即分别向两侧后退。一股诱人的清香当即从房中传出来。随之一同传出来的,还有优雅而清亮的乐声。稍微懂得乐理的人都明白,这段乐曲很明显是由多种乐器共同合奏而成的,其中既有弹拨类乐器,也有吹奏类乐器。
薛梦怡当即露出满意的笑容,轻轻点头,随即主动地用鼻子吸房间里传出来的清香。她当即辨别出,这种清香不是由香料产生的,而是由几种不同的鲜花发出的香味混合而成的。她很喜欢这种味道。
花云影和薛梦茹一同走进包间,随即走到摆放在包间正中央的硕大圆桌之前,向距离房门相对最远的两个座位挥手,示意薛梦雅和薛梦怡一同坐到那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座位上。
侍立在圆桌左、右两侧的青年女侍者当即一同上前,开始向分别摆放在圆桌上靠近四个座位的位置的四个茶杯里倒茶。摆放在圆桌周围的四把椅子都是十分宽大而柔软的靠椅,内部的靠垫和两侧的扶手都是绵软的,几乎能够让体型成长的成年人完整地半躺进去而不会掉下来。除茶壶和茶杯之外,圆桌上还摆放着一组拼接成一朵完整的花瓣形状的圆形瓷盘。瓷盘里摆放着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点心,有些糕点散发出醇厚的面粉香味,有些用水果制成的点心则发出诱人的果香。除此之外,还有多个长度、直径和形状都不完全相同的瓷瓶摆放在圆桌的正中央位置,并排列成类似于紧挨在一起的花蕊的形状。不同的瓷瓶中隐约释放出酒类和果汁类饮料的香气。所有的食物和饮料发出的香气还恰如其分地和摆放在房间周围的花瓶中的花朵释放出的香气融合在一起。
“来,坐!”薛梦茹再次露出十分热情的笑容。
薛梦雅当即笑着点头,走到女侍者拉开的一把靠椅之前,稳稳地坐下。她抬起手,向摆放在圆桌中央的一个瓷瓶一指,随即用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筷子夹起一块有些细长的砖红色菱形糕点。她三口两口地把小巧玲珑的糕点吃完,随即接过女侍者倒满饮料的杯子,慢慢地喝饮料。
薛梦怡也轻轻地点头,脚下的步伐却明显慢得多。她忍不住转过头,把目光投向正在靠近房门的位置一同演奏乐曲的几名乐手。她看到,几个身穿相同制式的长袍或者长裙的年轻乐手分别坐在不同的座位上,并按照相同的节奏演奏同一首乐曲。她还注意到,每一名乐手都显露出一副聚精会神、甚至可以说是心如止水的样子,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几个的到来,似乎只是在自顾自地演奏捧在自己手中或者摆放在自己面前的乐器。她感到有些迷惑,却又没有立刻说出来,只是坐到大姐和二姐的座位之间的座位上,并倚靠到靠椅后方的柔软靠垫之上。
“梦怡,你先吃点东西,”薛梦茹转过脑袋,抬起手,指向摆放在瓷盘里的点心,“然后,闭上眼,静静地听曲子。你一定能够感到很舒服的。”
“嗯。”
薛梦怡乖巧地点头,随即抬起手掌,指向装有另外一种饮料的瓷瓶。喝下两口饮料之后,她夹起一块用水果制成的浅黄色点心,将这一块同样小巧的点心含在嘴里,让它慢慢地自己化掉,随即闭上眼睛。甜味和绵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同时一点点地从她的舌尖上扩散到整个口腔。美妙而动听的乐曲也缓缓地流入她的耳中,让她开始逐渐地感到放松。
渐渐地,乐手们演奏的乐曲开始逐渐发生变化。整首乐曲的节奏开始略微加快,音高也开始有条不紊地提高。原本完全如同潺潺溪水一般舒缓而柔和的乐曲开始变得有些像是急促的倾盆大雨一样,从让所有的听众都感觉到完全放松、甚至开始略微产生睡意转而变得略微有些令人振奋。几种吹奏类乐器所发出的如同泉水叮咚一般的乐声变得更加清脆,弹奏类乐器所发出的婉转乐声也开始变得有些激昂。但是,每一名乐手的动作和神态都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
“嗯?”
一直闭着双眼的薛梦怡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忍不住睁开双眼,再次把目光投向所有正在她面前演奏乐曲的乐手,双眼中释放出两道微弱的金黄色光芒。她当即发现,正在演奏乐器的那些乐手,根本全都不是真人,而是完全用灵力施展的幻术所制造出的假人。从外观上看,这些由幻象形成的假人几乎完全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如果只看外表,很难直接用肉眼发现。可是,她又感觉到,两个姐姐和大姐夫又似乎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或者对这一点毫不在意一样,也没有主动对她说明这一点。
“怎么了,梦怡?”
薛梦雅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抬起手掌,用指尖轻轻地抚摸薛梦怡的长发,随即再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整个人已经显得十分放松。
“嗯……没什么。”
薛梦怡略微一愣,随即露出带有几分可爱的笑容,轻轻地摇头,夹起另外一块细长的深紫色点心,放进嘴里。她刚刚想起,有些擅长制造幻象的创造属性或者真实属性灵师确实会通过召唤幻象假人的方式来进行表演,或者进行战斗。只不过,在此之前,她还从未亲眼见到过用这种方式来演奏乐曲的人。她之前所看过的所有表演全都是真人表演,所有的表演者最多只是在表演的某些手法或者某些细节上一定程度地使用幻象或者召唤术。
随着时间逐渐流逝,已经来到结尾部分的乐曲重新开始变得舒缓下来,就像是瓢泼大雨重新减弱为和风细雨一般。所有乐手的身躯表面仍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甚至没有释放出任何显而易见的灵力波动。薛梦茹和薛梦雅先后露出满意的笑容,闭上双眼,一边轻轻地点头,一边慢慢地喝自己杯中的饮料,露出很享受的表情。
“噔,噔,噔。”
清脆而微弱的敲门声连续响起。
花云影当即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门边,抬起手,解开自己施加在房门表面的灵力封印,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看清站在门前的两个青年男弟子的身影并听完他们二人说的话之后,他当即露出认真的表情,并压低声音,分别向两个青年男弟子交代不同的事。
“嗯?”
薛梦怡突然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整个身躯突然轻微地抖动一下,像是因为做噩梦或者突然受到某些刺激而瞬间惊醒一般。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微弱而奇妙却又带有几分熟悉的感觉突然从房间的天花板的角落传来,并径直传向她的身躯。这种感觉传来的方向,又恰好是她刚刚感受到的、操控幻象的那一股灵力波动所传来的方向。她不得不引动体内的光明微灵核的力量,并向天花板的角落释放出一股微弱而柔和、纯度却足够高的灵力波动。
“怎么了,梦怡?”
花云影当即注意到薛梦怡的动作,转过身,把脑袋转向她,露出带有几分迷惑的表情。薛梦茹也立刻把目光转向小妹,露出满怀关切的表情。
“这是……”
薛梦怡瞪大眼睛,全身上下同时感觉到微弱的震颤感。她不得不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紧盯住天花板的边缘位置。她已经能够确定,她感受到的这种感觉,是微灵核之间的共鸣感。这一股共鸣感显得比较微弱,也不明显,还和她之前从其他所有微灵核拥有者身上所感受到的共鸣感都不一样,像是被某种招式刻意地压制或者隐蔽之后的样子。但是,它的确是微灵核之间的共鸣感,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