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曾听三皇兄说过,琳淋最爱醉娇阁后院种的蔷薇,还曾想过搬一盆回荆州去,可半路便死了,她又总觉得荆州花匠种出来的蔷薇不过艳丽,为此,还恼了好些日子。
昀王转身看向鎏汐,很是疑惑,她不讨厌皇后吗?
她在想什么,为什么要与皇后一同用膳?为什么要去见她?又或者,皇后是谁?是自己认识的人吗?会难过的人——是皇后?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从未想过皇后会是慕琳淋,因为他知道慕琳林自小性子娇蛮,也因齐瑞侯的关系,很是讨厌樾国人,世人更是皆知杀害祁慕两家人的乃是樾国陛下的师傅——程廉,她绝无可能,这是他最肯定的,所以,他是特别不想去。
等到午时,悉霜来到宁宁宫门前,恭谨开口:“贵妃娘娘,皇后娘娘邀您前去用午膳。”
昀王正无聊着吃着茶点,很是敷衍道:“那个,汐儿,我就不去了吧,这里是樾国皇帝的后宫,我是你兄长,来你宫里还说的过去,去樾国皇后宫里不和规矩。”
鎏汐以玫瑰水浴手,听他这话一出,没好气把水洒在他身上几滴:“不是说好是来帮我的吗?更何况就是一同用个午膳而已,又没让你住那,这就难为你了。”
他第一回听鎏汐这种语气说话,好似是他的错一般,竟被气笑了:“多日不见你,你方才说话的语气怎跟郦嫔一般,我都不大适应了。”
鎏汐取过帕子擦手:“方正你必须去。”让凝萝理理衣袖便往殿外走去,他无奈只好跟上,走出永宁宫,她不爱做轿辇,与他一同走路前去,这一路上,路过的宫女一见鎏汐,就跟见到豺狼虎豹似是,感觉一向乖巧听话的妹妹下一刻就要将她们吃了。
瞧了鎏汐无所谓的脸,想来已是习以为常,细想想,她自小对身边的宫女管教极严,现在她统领这后宫,也正是难为这宫里的奴仆。
想想便觉得好笑,幼时躲在自己身后的妹妹现如今已站在身前,不再需要阿兄帮他了,她已经长大了,笑中藏着酸涩,但当走到樾国皇后宫门前时,他有些僵住,这里怎么会有杜康酒的气味,这气味还与璃漓府里的一模一样。
他赶紧拉着鎏汐,小声询问:“你有送给这位皇后杜康酒?”
鎏汐淡淡摇头:“三皇兄忘了,我不爱杜康,离行前璃漓只送了金谰酒而已。”
“那……那这酒味是哪来的?”
她也不想瞒着:“是顾大将军送的。”
“顾将军为何要送她杜康?”他已然猜到了,但内心不断迟疑,他不敢确定,猩红的眼眸盯着鎏汐,他要从她口中听到答案,他想听到那句——不是她。
鎏汐往凤泽宫门前走了俩步:“三皇兄好奇是吗?那便亲自进去看看究竟是何人?能让爱酒如命的顾大将军愿意送出杜康,是何人?能让璃漓说出她很想见你,你自己进去看一看便能知晓一切。”
昀王此时觉得双腿上被拴着巨石,异常沉重,他不敢进去,不敢见,他在害怕,不知该怎么办。
里面传来声音,温柔的声色带着颤抖:“昀王殿下竟然来了,喝杯茶再走吧。”卑微的乞求让他哽咽,紧抿唇角,眼眸的不愿相信却燃起了对声音主人的渴求,步子极慢,向着他的思想走去。
鎏汐便跟在他身后。
他身体微颤,推开宫殿的大门,她的身影一点一点清晰,青丝散落肩头,一袭青雅衣衫,衬得她肌肤雪白,如同精养在深宫大院的弱女子,身子单薄,孱弱的不像样。
“殿下。”她轻声唤出口,哽咽的声音将她多年的委屈诉说,她行起颔首礼,行为举止端庄,哪还有从前的一点的模样,俨然换了一个人。
可是她的模样一眼便能看出,是她,她在这里,没有死,只是自己没有找到她而已,自嘲般苦笑,泪痕悄无声息从脸颊滑落,未上前一步,沉重的让他不知该如何,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颤声问道:“你真是她?”
见她一步一步上前:“慕家嫡次女早已死在河道,哪还有她,我只是一介孤女,谁也不是。”言语中尽是屈辱的心酸,她自知再也配不上眼前人,如今再见他一眼已然满足,强忍泪水,维持住在她面前最后的体面:“望殿下一切安好。”
他闻言轻笑出声:“那你这些年可安好?”
抬腿走向她:“你让我安好,可你呢?八年之久,我无一日安好,整个阖都再无一人懂我,我如何安好!”伸手想要抚上她,却被躲开,后悔莫及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无奈摊开手轻柔哄道:“跟我走,我接你回去。”
她在刹那间奔溃落泪:“回不去了,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我了。”一步步向后退:“慕家的一切都没了,侯府空了,爹娘与阿兄都不在了,阿姊也回不了荆州,我也回不去了。”
昀王慌乱想要上前抓住她:“怎么就回不去了,父皇留璃漓在都城,就是对慕家愧疚,我去求父皇,我当那个储君,璃漓定然就能回荆州了。”
“不,这是定好的命,阿姊是帝王之命,我是皇后之命,这都是定好的!谁也改不了!”
在殿内的鎏汐与昀王闻言都很是诧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定好的命,昀王还有些懵,鎏汐率先开口询问:“琳淋你方才定好的命是什么意思?”
她苦楚摇头:“我不想要这个命,我宁愿我不是慕琳淋,阿姊也不是慕璃漓,我若与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姐妹,那就好了。”
她已然不愿再提及了,姜灿快步上前,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有意为之,竟撞了一下昀王的左肩,稳稳扶助她,让靠着一旁的软榻,他俩也只不能再继续追问了,鎏汐无奈朝殿外道:“凝萝,让她们布菜吧。”
不过一会儿的的功夫,偏处的圆桌上便摆上精美的菜肴,姜灿扶琳淋过去坐着,她的模样看着弱不禁风,让昀王不免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