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戎离开以后,他的大舅哥辛臣就把田戎家的金银财宝收拾一空,然后打包装车,从陆路向岑彭投降去了!
结果可想而知,辛臣先到。辛臣为了邀功,又对岑彭说,田戎负隅顽抗,正率数万大军沿汉江杀奔而来,自己一封书信即可让田戎束手而降。
岑彭大喜,辛臣于是便写信“招降”田戎。
田戎大怒,知道辛臣出卖了自己,反而不敢再投降。
田戎千里迢迢而来,结果什么也没做,反而生了一肚子窝囊气,总不能再原路返回啊!于是便将计就计,与秦丰合军。顺便也向秦丰邀了一次功,说自己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营救他。
秦丰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还是二女婿好,要比大女婿延岑那个王八蛋强多了!
岑彭见田戎不肯降,大怒,就出兵攻打田戎。双方激战数月,岑彭终于大败田戎,田戎大将伍公投降,田戎便又亡归夷陵。
建武四年七月,王霸、马武围刘纡、周建于垂惠。九月,李宪大败,并在舒县被马成四面包围。
刘秀见东方战场略定,便在十月从寿春起驾回宫。
这时在北方战场上,张丰被杀,彭宠龟缩渔阳,朱祐也率军从幽州返回洛阳。但在南方战场上,岑彭大军围困秦丰已经持续一年零三个月,却仍不见进展,令刘秀焦急万分。
十一月,刘秀刚回洛阳不到一个月,又率领朱祐及数万大军亲临黎丘,他要亲自劝降秦丰。
刘秀来到黎丘城下,令御史中丞手持刘秀亲笔所写的玺书招降秦丰。
买卖不成仁义在,秦丰如果不想投降,可以义正辞严地告知来使,大家在战场上一决雌雄,刘秀可能还会生出几分敬意。
但秦丰不知是刚与老婆吵架,还是因为有好女婿田戎撑腰,反正今天火气特别大。
他气势汹汹地来到城墙上,像泼妇骂街一样,对着刘秀就是一顿大骂,一连“问候”了刘秀的好几辈祖宗!由于他与刘秀的老家相距不远,甚至把刘秀小时候的“龌龊事”都给抖了出来!
刘秀气得两手发抖,就亲率诸将立刻攻城。
刘秀连攻数月,秦丰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这时庞萌却突然叛乱,刘秀又被气得浑身乱颤!
刘秀见秦丰势弱,粮草将尽,就让朱祐独自率军围攻黎丘,令岑彭和傅俊南伐田戎,自己则又奔向东方战场讨伐庞萌。
建武三年秋,秦丰兵败并被围黎丘城。岑彭见秦丰大势已去,就独自攻打黎丘,而令傅俊分兵平定江东。
江东又称江左,顾名思义就是长江以东。由于长江九江至南京段近似南北走向,江东主要指这一段长江之东。大致范围主要包括现在的上海、江苏南部、浙江北部、安徽南部、江西东部等地。
江东百姓能征善战,特别是丹阳兵更是名闻天下,项羽带领江东子弟横扫天下,周瑜率江东将士赤壁大胜。
在刘秀诸将中,傅俊是心腹和嫡系。他早年追随刘秀参加昆阳大战,后来任侍中,常年跟在刘秀左右。建武元年,刘秀派傅俊去南阳接回了阴丽华和大姐、小妹。
但傅俊仍然闷闷不乐,因为他不喜欢在朝中为官,他喜欢率军与敌人在战场上厮杀。所以刘秀就让他跟随岑彭南下平定秦丰,现在又让他独当一面平定江东,傅俊终于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了!
江东虽然没有大的割据势力,但由于此地河网密布、民风尚武,并不那么容易平定。
更始汝阴王刘信(刘赐侄子)长期在江东平乱,后来兵败被赶出了江东,不得已才投降了刘秀。一千年后,金国皇帝完颜亮率数十万大军御驾亲征,举全国之力攻打江东,却落了一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傅俊率水兵、步兵数万,水陆并进,顺江而下,直取江东六郡。傅俊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攻取了扬州。
但由于傅俊也像吴汉一样治军不严,士兵烧杀掳掠之事时有发生,甚至有的将士嫌百姓油水太少,来钱太慢,竞也像赤眉那样挖人祖坟,尸骨暴露于荒野。
傅俊将士的行为引燃了当地百姓的怒火,也激起了他们的强烈反抗。人们自发组织起来,不断袭扰汉军,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如果当时出现一个像邓奉一样的猛人振臂一呼,汉军随时可能大溃并被赶出江东。
傅俊忧心忡忡,为了收拢人心,稳定局势,便想拜访当地名士,寻求解决之道。这时便有人向傅俊推荐了郅恽。
王莽末年,郅恽以谶纬之名,对王莽连挖苦带讽刺,力谏王莽还帝位于刘氏。
王莽大怒,将郅恽以大逆之罪打入诏狱,后王莽大赦天下,郅恽得以出狱。
郅恽害怕王莽反悔并追杀自己,就一溜烟南逃至天高皇帝远的苍梧郡(现属广西省)。建武三年,郅恽又来到了扬州。
傅俊久闻郅恽大名,大喜,立刻亲自前去拜会,并恳请郅恽出山。
郅恽对傅俊说:
“以前周文王掩埋死者,不让其白骨露于荒野;周武王敬畏生命,不愿用一人之性命换取天下。他们的仁义之举感动天地,所以才得到神灵的保佑,打败了商朝多如牛毛一样的强大军队。
将军为什么不效法周文王,反而要犯天地之所禁,伤害百姓,掳掠财物,辱人尸体,亵渎神灵呢?如果现在不改变政策向天地百姓谢罪,不仅不能平定江东,可能还会危及生命啊!
请将军亲自带领士卒,抚慰所伤害的人,收葬死去的人,在百姓面前哭泣谢罪!只有这样才能表明,士兵所犯的罪行非将军本意啊!”
傅俊大悟,立刻起身,向着郅恽深深一拜,并说道:“今若不遇先生,俊将铸成大错啊!”
回营之后,傅俊又表奏天子,请求任命郅恽为将兵长史,全权处理一切军政大事。
第二天,傅俊就按照郅恽的要求,一条一条逐个施行,并号令全军,再有伤害百姓者,一律斩首。
此事之后,汉军军纪大变,将士面貌焕然一新,江东官吏百姓心悦诚服,纷纷开城投降,不到半年,傅俊就平定了江东。
平定江东,对新生的建武政权来说具有重大的意义。
首先,在东方战场上,当时汉军正与刘纡、苏茂、周建、佼彊、董宪、李宪激战,而江东与东方战场犬牙交错,紧紧相连,犹如插入敌军背后的一把尖刀,并对他们形成了战略包围。
不仅如此,由于在地理位置上,江东还与长沙、岭南相接或相近,傅俊的重大胜利也对这些地方有巨大的威慑作用,也是后来这些太守们不战而降的重要原因。
其次,建武四年,除了东方战场上众多强敌之外,在北方战场上,耿弇、朱祐、祭遵与张丰、彭宠。
南方战场上,岑彭与秦丰。
西方战场上,冯异与公孙述、关中割据势力。
在齐地,陈俊与张步。
汉军正在四面八方数条战线上与众多强敌全面开战,刘秀的兵力和物资供应早已捉襟见肘!
到了建武四年的下半年,刘秀驾临寿春,要攻打李宪,再开辟一条战线,却遇到了无兵可派、无粮可运的尴尬事!
于是刘秀便令傅俊征发江东六郡中四个郡的全部兵马,又让傅俊迅速转运大量粮草到寿春。然后刘秀便令马成率领江东兵马攻打李宪,在马成围攻李宪的一年多时间内,所有兵马和粮草皆由江东供应。
甚至后来刘秀讨伐庞萌的数万大军,也都是江东子弟!
平定江东后,刘秀立刻封拜牧守,任免县令,发展生产,招募士卒,支援全国各条战线,成为稳固的大后方。因为当时偌大的中国,除江东之外,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和战马嘶鸣。
建武四年,傅俊又从江东返回黎丘,与岑彭一起围攻秦丰。
十一月,刘秀驾临黎丘后,又令岑彭和傅俊南伐田戎。
建武五年二月,岑彭和傅俊攻拔田戎老巢夷陵,田戎逃至津乡。
三月,岑彭、傅俊又与田戎在津乡大战,田戎再次大败并逃往秭归。
岑彭、傅俊追至秭归,田戎还是大败。
这时田戎再也无路可退了,仅带数十人逃往蜀地,投奔公孙述去了。但他的妻妾、儿女、宗族、士卒数万人都成了岑彭的俘虏。
田戎到蜀地也不孤单,他又可以和延岑借酒浇愁,共叙往日连襟之情了。
建武五年六月,经过长达近两年的围困,秦丰粮草已尽,再也撑不住了,只好带着母亲、妻、子、女等九人肉袒而降。
秦丰光着臂膀,匍匐在地,痛哭流涕地祈求朱祐饶恕。
秦丰也真够奇葩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算抱着一丝侥幸,想负隅顽抗到底,也完全没必要痛骂刘秀啊!既然激起了天子的雷霆之怒,刘秀又怎能会饶恕你呢?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像真的勇士一样,微笑面对,慷慨“就义”,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可能还能赢得敌人的尊重!现在这样,只能徒增笑料,贻笑后人!
朱祐为人正直,心底善良,虽为将军,却厌恶杀戮,特别是面对老弱妇孺之时。
半年前,刘秀在盛怒之下,要诛秦丰三族。既然有天子口谕,朱祐敢放过一人,就是欺君。
朱祐当看到那些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老人和妇孺时,他却又于心不忍了!我想他此时一定在心里埋怨刘秀道:
“让我杀秦丰还行,就因为秦丰骂了你几句,却让这么多无辜可怜之人跟着送死,文叔你心眼太小了,也太残忍了!要杀你自己杀,我可下不了手!”
朱祐在一气之下,干脆秦丰也不杀了,将秦丰及其父族、母族、妻族数十口装上囚车,全部送往洛阳。
朱祐等于是把皮球又踢给了刘秀:人我给你送来了,刀也替你磨好了,怎么杀,杀多少,天子你看着办吧!
当时刘秀正在东方战场讨伐庞萌,而吴汉也正在进军桃城并与刘秀汇合的路上。吴汉听说朱祐违抗圣旨,没有当场灭秦丰三族,就上书刘秀,弹劾朱祐!
看来吴汉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狠人,不但自己狠,还要求别人和他一样狠!
但刘秀只是下令将秦丰本人处斩,也没有怪罪朱祐,而是下令将朱祐调回了洛阳!
朱祐在回洛阳途中,又顺便与臧宫一起攻取了三个县,把延岑的余党消灭得干干净净。
秦丰败亡后,岑彭、傅俊继续驻军荆州。
岑彭考虑到以后要从荆州出发攻打公孙述,此地也会是汉军的兵员补充和粮草供应基地。而长江及其两岸山高水急,漕运困难,就分遣将领占据江州、夷陵、夷道等险要之地,自己则驻军津乡,占据荆州咽喉之地。
建武五年十二月,岑彭写信给自己的好友、交趾牧陈让,陈说刘秀的威德,劝其归降。
与此同时,岑彭又派傅俊和偏将军屈充率军继续南征,直到南海,后又到达交趾(今越南北部),在今天的湖南、贵州、广东、广西一带,宣扬天子威德,抚慰百姓,招降州郡,讨伐不降。
不久,邓让和江夏太守、武陵太守、长沙相、桂阳太守、零陵太守、苍梧太守、交趾太守相继归降,并派遣军队追随汉军征伐,江南于是皆平!
后来岑彭又西征公孙述,平定蜀地大部,仅凭岑彭一人之力,几乎为大汉打下了半壁江山。
这时的刘秀,除了蜀地公孙述、陇西隗嚣之外,已基本统一了全国(传统汉地)。
建武六年冬,刘秀召岑彭回洛阳,并在宫中多次宴请岑彭。不久,刘秀下旨令岑彭回乡祭祖,又命二百里之内郡县长官亲往拜祭。
除此之外,刘秀还令大长秋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以朝廷的名义探望岑彭的母亲,以示恩宠!
建武七年,在彻底平定荆州、江东、江南之后,刘秀又诏令傅俊回京。
由于傅俊常年在南方的湿热之地征战,水土不服,再加上积劳成疾,到达洛阳后,尚未来得及享受天子恩宠,很快就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