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二年,在洛阳东南不远的山区,又发生了新城、蛮中、厌新、柏华山贼叛乱。
他们占据险关隘口,抢劫妇女,掳掠财物,危害百姓。而且此地正好处于洛阳与颍川郡之间,是洛阳经颍川到达南阳郡的必经之地,也严重影响到了建武政权甚至洛阳本身的安全。
在众多山贼当中,实力最为强大的是新城、蛮中贼张满。
张满本为当地一豪强,衣食无忧。一算命先生为讨取欢心,多得赏赐,就编造了一个谶言,说张满将来能当王。
张满大喜,竞也像当年的刘演那样,变卖家产,交接豪杰,聚众造反,队伍迅速发展到数千人,并与厌新、柏华贼相勾结,称霸一方。
建武二年,刘秀拜祭遵为征虏将军,并封为颖阳侯,不久便派其讨伐张满等山贼。
祭遵到达后,便引兵与贼大战。
贼兵万箭齐发,祭遵一马当先,率领将士冒着箭雨冲入敌阵,与贼兵短兵相接,奋力搏杀,敌军稍稍退却。
正在此时,一支冷箭突然来袭,直接射入祭遵口中,并贯穿耳后。将士见祭遵重伤,连忙就要保护其回营,汉军逐渐引退。
祭遵见状,猛地从口中拔出箭矢,顿时鲜血直流,染红了整个铠甲。他对身边将士呵斥怒骂不止,命令坚决不能后退,并拿起武器,率领汉军又向敌军发起了冲锋。于是士卒怒战,大破贼兵。
张满大败后,又率领残兵与与厌新、柏华贼汇合,并占领了霍阳聚。张满随后几次挑战,而祭遵坚守营寨,却不出战,贼兵连续求战不得,渐渐引去。
祭遵于是带领少量随从出营,考察地形,遍访百姓,几日后便令全军拔营,在张满必经之地的险要处安营扎寨。
由于霍阳聚地处深山,张满大军的粮草物资皆依赖外出抢劫,而出山的必经之路却被祭遵占据,不管贼兵如何叫骂,汉军坚决不应战,当然更不可能挪地方。
建武三年春,贼兵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纷纷投降。祭遵趁势攻破霍阳聚,并活捉了张满。
张满被俘后,恍然大悟,不但自己的封王之梦终成黄粱一梦,而且即将身死族灭,不禁泪流满面,仰天长叹道:“都是谶文害了我啊!”
张满被杀后,祭遵又在现在的汝州、新密、登封一带四处征讨,新城、蛮中、厌新、柏华叛军终于全被平定。
建武三年四月,在平定张满等人后不久,祭遵又跟随刘秀大军南下平定邓奉叛乱。他率领大军直奔宛城,在宛城西南二十里的杜衍县,击败了邓奉的弟弟邓终。坚镡在宛城苦苦支撑并与诸将失去联系八个月后,终于重获自由!
谶纬之术乃当时官方哲学,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很多人都对其如痴如醉,沉迷至死。张满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张满死后,一个叫张丰的高官,不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认为张满心不诚,遇到了假谶纬,又前赴后继地加入到了“谶纬”这一邪教组织,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张丰,河北保定人,当时为涿郡太守。他有什么政绩不太清楚,但他痴迷谶纬这一爱好却涿郡皆知。
不怕领导讲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有一道士就投其所好,自己编造了一个谶文,对张丰说他将来定为天子。
道士又用一个五彩的香囊包裹一块随手从地上捡来的石头,把它系在张丰的胳膊肘子上,说石头中有玉玺。最后还神秘兮兮地对张丰说,香囊只有在称帝的那一天才能打开,否则就不灵了。
张丰大喜,赏赐了道士大量财物,道士离开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丰也不嫌麻烦,从此之后香囊就系在胳膊肘上,吃饭、睡觉、工作皆不离身,一有闲暇,就不停把玩。
建武三年十一月,张丰扣押刘秀使者,自称无上大将军,举兵造反。
由于涿郡北部紧邻幽州,张丰就与彭宠连兵,共同攻打幽州牧朱浮。
当时渔阳郡、涿郡皆背叛朝廷,而刘秀与张步蜜月也正式结束,三方共结攻守同盟,互相支援,于是北方大乱,百姓震恐。
朱浮恐惧,便上书刘秀,请求支援。刘秀欲御驾亲征,大司徒伏湛力谏劝阻,刘秀最终没有北行。不久朱浮兵败,城中粮尽,就只身南逃,城池也被彭宠、张丰占领。
延岑在关中称王后,被冯异来了一个黑虎掏心,一下子被打得半死。稍微迷瞪过来后,就仓皇逃出关中。
等他到了析县,邓晔和于匡又给了他一记左勾拳,延岑立马眼冒金星,便摇摇晃晃地过了武关,进入南阳郡。
一回到家乡南阳,穰县人杜弘和许多流民军都来投靠延岑,延岑兵势再次大振,连续攻取了数个县城。
就在延岑磨刀霍霍,欲再次大展宏图之际,幽州突骑从天而降。只见耿弇突然一记右勾拳,延岑几乎休克,入南阳以来积攒的家底又赔了个净光。延岑军三千多人被杀,五千多人投降,延岑仅带领几名随从逃奔南郡。
有时我们不得不佩服延岑那坚强的战斗意志和永不言败的精神,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什么困难和挫折到了延岑这里,那都不是事!
不可思议的是,到南郡后,延岑再次满血复活。但延岑吸取了以往失败的教训,这次终于换了思路,他可能感觉自主创业太累了,又像以前那样做了一名打工仔。
但他这个打工仔可与众不同,他不仅要了老板(秦丰)的兵将和财物,还要了老板的女儿,成了楚黎王秦丰的乘龙快婿!
延岑刚刚站稳脚根,朱祐、祭遵很快率军南下。苦苦寻觅了好久,终于在东阳找到了延岑。两人二话不说,上来对着延岑就是一脚。延岑这次估计分泌物都快被跺出来了,又一次大败。
延岑这个货真价实的丧家之犬,再次发挥了他逃跑的绝技,抛下新媳妇和老丈人,又去寻觅新主人去了!
刘秀见耿弇、朱祐、祭遵三位将军皆大败延岑,而且打出了汉家的威风与气势,建武四年五月,刘秀就令三位将军同时北上讨伐张丰。
祭遵从现在的湖北襄阳出发,日夜兼程,最先到达涿郡(今河北保定市)。
祭遵于是猛攻张丰,不久耿弇、朱祐两路大军亦到涿郡,张丰抵挡不住,其功曹就绑了张丰后献城投降。
张丰叛乱,诸将便要将其斩首示众。
张丰不服,就对三位将军说:“我肘有玉玺,乃当世真正天子,天命不可违,你们岂敢逆天!”
祭遵哈哈大笑,一把扯下张丰肘下香囊,并用刀背奋力将其砸破。然后祭遵打开香囊,让张丰仔细观看:
哪有玉玺?只是一块被砸破的顽石罢了!张丰这时才知道被道士骗了,也不禁仰天长叹道:“我死也无恨了!”张丰于是被斩杀。
祭遵让我想起五百年后的兰陵王,既貌美如花,又勇猛如虎。
由于年轻帅气、心地善良、举止优雅,祭遵曾被很多人骚扰和欺侮,最后他不得不用“杀人”来威慑敌人。就像兰陵王那样,为了不让敌人小瞧了自己,在战场上经常会戴上一个凶恶丑陋的面具!
祭遵还让我想起一千年后的包拯,刚正不阿,不畏权贵,怒铡皇帝女婿陈世美。
征伐河北期间,祭遵为军中掌管贸易和税收的官员。刘秀非常亲近的一个年轻仆人犯法,祭遵按律将其斩杀。
刘秀大怒,心想打狗还得看主人,祭遵这小子也太不给面子了,于是命令部将将祭遵拘捕。
我觉得这事也不能怪刘秀昏庸,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没有将祭遵当场斩杀,刘秀已经保持最大程度的克制了。想想一年后寇恂斩杀贾复犯法的士兵,贾复竞要当众诛杀寇恂,我们就可知当时刘秀的心情了!
这时刘秀主簿陈副劝谏说:“将士掳掠,百姓愤恨,明公一直有心无力,现在祭遵不畏权贵,秉公执法,这正是明公重整军风的大好时机啊!”
刘秀于是就赦免了祭遵,而且还给他升了官,封其为刺奸将军,就相当于全军的纪检委书记和军事法院院长。
刘秀趁机“关怀备至”地对诸将说:“各位爱卿对祭遵可要多加小心啊!我的舍中儿犯法都被他杀了,对你们他是决不会徇私的!”
不久刘秀又封祭遵为偏将军,后来因战功被封为列侯。
祭遵更让我想起近两千年后的周总理,廉洁自律,克己奉公,所得俸禄和赏赐大部分都赠与士卒与孤寡,家中几乎没有私有财产,身穿粗衣,冬盖布被,夫人之衣从不加彩。
更为难得的是,在三妻四妾盛行的封建社会,祭遵作为深受皇帝器重的功臣和高官,他一生仅有一位妻子!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他一生无子!
祭遵的妻子不能生育,他的兄长也知道祭遵的品德与性格,在没有与他商量的情况下,强行为祭遵纳一妾室,并将她送到了家中。
祭遵拒不接受,在赏赐该女力所能及的财物之后,就以礼将其送回原来的家中,并说自己身任国事,不敢贪图个人生计与子嗣。
祭遵口不出恶言,言必称孔孟;耳不闻恶声,声必听雅颂;目不视恶行,行必循古礼。对酒必当歌,当歌必投壶;外出,必先正衣冠;内居,定自律慎独;儒雅浸入骨髓,高贵与生俱来。虽名为将军,选拔人才皆用儒生;虽身在军旅,何时何地不忘祭祀。
有时我会忍不住设想一下,祭遵这样一个仙气飘飘之人,如有幸读到当代的“屎尿屁”文学,看到以丑为美的各种绘画,听到俗不可耐的口水歌,见到欺压良善、暴虐妇孺的各种暴行,不知他会有何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