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除夕似乎很平常，依然是大街小巷张灯挂彩、喜气洋洋。到了午后，街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行人行走。高门大户也罢，小家小户也好，一家人都窝在自己的地盘里祭拜神灵及祖先，吃团圆饭。
楚亭君要陪母亲祭拜，午后就赶回府里。
母子在庭院里摆好香案，先请土地老人、香火神，再请楚家的列祖列宗降临享用供品。
其实作为王府女主人，安庆王妃应该回安庆，主持祠堂里的祭祖仪式，但她一口气出不来，已经第三年在京城过年了。
幸好有儿子陪伴，对外就说楚小将军在京城有事，脱不开身，这样不至于惹太多口舌。
祭拜完毕，供品就成了吉祥的饭菜蔬果，必须在年夜饭桌上享用的。
安庆王妃好久不见儿子，看他瘦了些，不由心疼地替他布菜。母子亲亲热热地吃了团圆饭，到正厅里一边闲聊，一边守岁。
“亭儿，你看看这对联可好？”
顺着母妃所指，楚亭君看见正厅一旁挂着五六副对联，最大最长的一幅写着：“汗马绝尘安外镇东护盛世，锦羊开泰画山写水赋新篇。”就知道这是贴在正门的，他最喜那“画山写水”四个字，由衷称赞：“极好！”
湖北王妃见儿子首肯，就叫仆人拿到正门去贴。
又说到两个姨母，王妃说大姨母年后即会进京来。
“她知道我的难处，心知我必不肯回安庆，也不便再去鄂州见你三姨母，就说她自己进京来。”
半年前两府联姻之事不成，晴茵所做错事又暴露出来，两姐妹暂时不知如何面对对方。
虽然三妹安泰夫人深明大义，只说自己女儿犯错，湖北王妃心里终究有疙瘩。
况且，晴茵跟在自己身边五六年，现今屡屡犯错，自己推卸不了责任。
楚亭君当然知道母妃心事，连忙岔开话题：“大姨母还是那样，总是为我们着想。”
“原是我们连累她。她好好在匡溪渡过着日子，偏偏晴茵这丫头又去生事，为了让何家攀上我们，竟然使计。虽说主要是何家作祟，可她知情不报也是错。我听你大姨母说，何家还因个人恩怨，在匡溪渡企图派......”
她想说“派死士杀人”，又顾忌大过年的，说“死”说“杀”不吉利，就止住了口。
楚亭君就知道大姨母选择将这件事轻描淡写的带过，没有说出漓豆。
然而这样，晴茵和何可鹏的恶行也被淡化了。
“母妃，何可鹏在匡溪渡的恶行，很大缘由因晴茵而起。”
安庆王妃颇感意外，本以为是何公子心胸狭窄，因个人恩怨派死士杀人，谁知又与晴茵有关，问：“他们要杀的是什么人？”
楚亭君犹豫了，说出实情势必牵涉到江夏探春园，说出小豆子，还可能暴露自己经常去匡溪渡的行踪。
算了，于是就含糊地说：“那人不过普通的女隐士，在村里相遇时惹恼了晴茵，后来又因坐船时起了点纠纷，晴茵仗着与何可鹏的交情，要他对付女隐士。”
安庆王妃冷笑一声：“她连亲姨母都敢对付，更何况陌生人？也罢，这两个都是心胸狭窄的，凑一对也好。你三姨母来信说，晴茵已经和何可鹏订婚，下个月就进京完婚。”
陆晴茵因做了错事，被大姨母监督着在佛堂抄经念经，这倒也罢。等到当年隐瞒老姑遗言一事事发，陆家再也容不下她。
亲生大哥被封湖北王，生了个女儿后因战伤再也没有生养。作为亲生妹妹，眼睁睁看着大哥绝后，仍然没有将老姑遗言说出，冷酷无情至极。
安泰夫人派家法婆子将女儿关到柴房，打算过段时间就送到僻远的寺庙去出家。
没想到丞相家的公子带媒人上门求亲，安泰夫人找大姐，以及两个儿子商量，既然何可鹏和晴茵趣味相投，两个都不是心胸宽广之辈，拂了丞相家好意也不妥，那就嫁吧！
但是有话在先，没有什么陪嫁，喜日子那天也不会有几个送亲亲人，以后晴茵在何家犯事，不要牵涉娘家，娘家也不会替她撑腰。
总之一句话：“嫁了何家，就在何家自生自灭吧！”
这也是陆晴茵应得的下场，怨不得别人。
母子又说到大表哥散失的儿子，王妃问儿子这事进展如何。
楚亭君说：“当是姨丈在鄂州站稳脚跟，大表哥也到鄂州之后，老姑从荆门老家赶去团聚，在荆州地带遭遇残匪，就在这时遇到......果表嫂......”
安庆王妃长叹：“太可惜了！那老姑为什么一直守口如瓶，直到临死才说出这件事，唉！”
这其中的缘由，楚亭君知道：“老姑压根就不相信这件事。再说，即使相信，她一心要将孙女嫁给大表哥，自然不会提起。”
“唉，这一耽误就是十几年，但愿尽快找到那苦命的孩子......”
安庆王妃看看沙漏，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新年，心想有些事情在年前说了好，就说：“亭儿，要不是过年，可能你都没有时间回府，和我说这么多的话。晴茵一事，是母妃对不住你，你对我有怨言也应该。只是我在府内孤孤单单，你有空多回来，陪我说说话也好。”
楚亭君连忙应承：“孩儿听母妃的，有空就回来。不过近段时间确实太忙。”
安庆王妃有点生气：“你忙，难道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你多多回府吃饭都不能了？”
“母妃，孩儿尽量多回来。”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很多事都瞒住我了。”
“孩儿不敢。”
“那我问你，为何联络点的人都对我言语回避？”
这几处联络点，还是三年前母子共同商议设立的。
楚亭君常年在外跑，京中的讯息就由母亲打理，比如上次请丞相搭救大表哥，就是王妃出面往相府送的信。
“母妃，孩儿哪里敢瞒着你？那几处的收入支出都归您管，孩儿跳不出您的如来佛掌心。”
见儿子逗自己开心，王妃不再嗔怪，况且儿子长大了，也该放飞了，就说：“母妃没有太多的心事，只求楚家平安顺遂，你早日娶亲，添几个孙子来闹我，那就圆满了。”
“母妃这心愿容易，儿子打算替您生十个金孙，到时您可不要嫌烦。”
“哈哈哈！”安庆王妃被儿子逗得开颜大笑，“十个，那敢情好！”
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问：“你可有看中哪家姑娘？说出来母妃替你提亲。”
楚亭君脑海掠过一个小身影，不过暂时不能说，提防母妃派人打听根底，就摇摇头。
“这大半年倒有个姑娘，时常到府里来陪我。我看她行事机敏大方，又很体贴人，家境也不错，正门那副对联，就是她父亲写的，你也见了，可是家学渊源......”
“哦？谁写的？”
京城有不少大儒，究竟是哪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