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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间很小的房子,至多六、七个平米。靠近窗户有一张小竹床,除此之外,什么摆设也没有。竹床上盘腿坐着一个身穿短裙丝袜的中年妇女,模样颇有几分姿色,搽胭脂抹粉,脸上厚厚的一层石灰样的东西,画着眼影,嘴唇就像是刚喝了鸡血。不过,我觉得鸡血注射效果更佳。
我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妇女朝我一招手,小伙子,你过来吧。我不明所以,只得依言走了过去,呐呐的问,大……大姐,什么事?那妇女没说话,却伸出了三根手指。
“你要干什么?”我更愣了。
“三十块钱。”那妇女说,“现在都这价,去把门关上,你上来吧。”
“关门干什么?”我惊了,“理个发就三十块钱?这也太贵了,人家都五块钱哩,我看我还是去……”
“睡觉嘛,你看你大姐这里哪有理发的工具,难道你不想?”未待我开口,她又说,“还挺腼腆的,快上来吧。”
“你是小姐?”我终于反应过来,但随即也觉出很是直白,不妥。
“你这小伙子,瞧你说的,我当然是小姐了,你不就是来找 小 姐的吗?”
“我……我还以为你是大姐呢!”我再不敢停留,转身跑了出去。
打着开洗头房的幌子,进行卖的勾当,依那大姐的年纪,她应该结婚了,背着老公干这种事,这都什么世道啊!我这样想着,没走多远,又看见了一家洗头房。
门外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着短裙也是浓妆艳抹的女子,看年纪当在二十五、六岁。她这短裙比超短裙更短,站起来露着半个屁股,坐在椅上,内 裤一览无遗。她将腿分得很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她这么年轻,应该不是妓女。我想到这里,瞥了一眼她那纯白的内 裤,心里忽然有些迟疑。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站起身说,进来吧。
我只得跟了进去。房间装饰得很温馨,墙上挂着一束火红的玫瑰,仔细一看,是塑料的。房里除了有一张席梦思床之外,还有两个红色的沙发。沙发上躺着一个玩具笨笨熊,已经抚摸得脏兮兮。
“在哪里洗?”我有些窘迫地问。
“我已经洗过了,直接做吧。”
“我是说我还没洗头呢,做什么?”我皱着眉。
她没说话,转过身,一弯腰,撩起裙子,露出了一对雪白的大屁股。屁股上有一个核桃般大的黑色胎记,经这白色内 裤一衬,愈发显黑。
“你……你也是小姐?”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你就别装了。”她边说边解上衣的扣子,“先脱了鞋上床等着。”
“我……我没带钱。”我慌忙中说了一句。
“真有你的,不带钱你会出来理发?”她妩媚地一笑,“小伙子,看样子你还是第一次吧?这样吧,做完我再好好陪陪你,哈。”
“我……我不能做。”我边说边往外挪动身子。
“不能?”她微蹙起眉头,“是不会吧。没事儿,我教你嘛,我会让你……”
“我会干!”我红着脸飞也似地冲了出去,胸口像是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她这么年轻,怎么也做小姐呀,她不想结婚了吗?我快步走着,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就是这小伙子,这么年轻就去洗头房找 小 姐,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我忍不住转头看去,路边停着一辆装满桔子的脚踏三轮车,旁边站着两个中年妇女,其中一个衣着时髦得体的妇女正往手上的方便袋里放桔子。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压低声音说:“现在这些小孩呀,从小就有电视看,还有什么事不知道?年轻人精力旺盛,血气方刚,又有这么多洗头房,他们哪能憋住!”
那卖桔子的妇女又说:“刚才我看见他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真不知道他干没干呀,别花了冤枉钱。”
“你想呀,那些小姐是为了挣钱的,能真心对他吗,糊弄一下就完事了。”那时髦女人说着轻声笑了起来。
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不敢去看那两个妇女,低着头跑开了。
原来洗头房是干这勾当的,幸亏我机灵,要不然十几年守身如玉就要毁于一旦了。其实,这么说未免太清高,我不是不想做,只是不想跟她做。换句话说,那位小姐的美丽,勾起了我生理上的反应,但未能激发我心灵上的震撼。
大街上每隔不远就会有一家洗头房,总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性 感时髦的女人站在门口招揽顾客。转过好几条街,就在我悻悻而返的时候,长街尽头的一家店面的招牌上赫然写着“姐妹理发店”几个大字。
我推门进去,一看有理发用的工具和椅子,不觉松了口气。再一看那位理发师,我顿时有种灵魂被掏空的感觉,站在那里,目眩神迷,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那理发师看上去二十六、七岁模样,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穿着一袭朴素的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散地铺在肩头,就那么自自然然地站在那里,我却看直了眼。
“你要理发吗?”
“是的。”我回过神儿,下意识地摸了摸已经发烫的脸,“妹妹呢?”
“你要找你妹?”那理发师抿嘴一笑,“小伙子,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我见外面牌子上写着‘姐妹理发店’,我以为是两个人呢。”我讪讪笑着。
“嗯,躺下吧。”
“好嘞。”我快步朝里屋走去。
“小伙子,不是躺在床上,你不是要理发么,我先给你洗个头。”她说着披上了一件白大褂,我顿时觉得她有了种白衣天使的感觉。
她的动作很娴熟,也很轻柔,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很好闻的香水味道,忍不住偷偷看镜子里她的脸。她神情专注,似乎没有觉察出我脸上的变化,但我的身体已悄悄起了变化。
剪完头发,她舒缓而轻柔地按摩我的头皮,并用手指不住敲打,指节发出“咔咔”的脆响。我瓮声瓮气地问:“这种敲法,你疼吗?”她轻声说:“你舒服吗?”我吐出一口气:“舒坦!”
“你过来趴在这皮椅上,”她又说,“我给你敲敲背。”
“好的,你用点劲儿。”
她的动作依旧轻柔,指节依旧咔咔作响,但也时不时地将敲打改作拍打。我闭着眼,享受着她的抚摸,突然有些呼吸不畅。她的手从我的后脑勺移到了我的脖子,又从我的脖子移到了我的后背,再从我的后背移到我的大腿。冷不防她在我屁股上推了一把,我发出嗷嚎一声。
她似乎吓了一跳:“你咋了?”我红着脸说:“没事儿,我喜欢尖叫。”说完,下意识地侧过了身子。她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退了几步,不说话了。一时间,房内静悄悄,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平静下心来,站起身,默默地掏出钱递给她。她低着头:“六块钱,我给你敲背了,对吧?”我说:“对极了,你给我按摩,我感觉很爽,六块还是太少了,我再多给你一块钱怎样?”
她微微一笑:“你打工也不容易,算了吧。”我只想多跟她说几句话,便信口说:“大姐,你不能这样呀,你多少要一点儿。”她说:“不了,下次吧。”
走到门边时,我终于忍不住回身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在外面,不想孩子吗?”她咯咯笑了:“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孩子?”我也笑了:“大姐,其实我……”
“下次再来,哈。”她忽然说。
“我……我会的。”我只得走了出去。
一到外面,我就后悔了。她未嫁,我未娶,而且还遇上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我应该向她表白,应该让她知道我的心意,但我同时又觉得这样做有些猥琐的味道,不像我一贯的做派。可是,我感觉就是喜欢上她了,喜欢她的美丽,喜欢她的温柔,我想拥有她,爱就是这么奇妙的事。我认为,爱一个人没有错,向所爱的人表白也没有错,跟所爱的人做 爱更没有错。
其实,性的本身并不猥琐下 流,更不肮脏,只有对待性的人下 流了,性才变得下 流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性是人类最美好而神圣的一件事。不过,那时我已经没有回去表白的勇气了。
头发终究会长起来,我还会回来的。我心里这样想。
捱了十几天,头发终于长了一些。那天,我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完毕,便匆匆走了出去。刚走出门口,就看见了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华子,我经过他身边时,跟他打了声招呼:“洗衣服呢,今天阳光明媚,是个洗衣服的好天气。”
华子愣愣地看着我,说:“天都阴成啥样了,快要下雨了还阳光明媚呢,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我说,“对了,你的何小姐呢?”
“老陈,你不要老想着性,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华子说,“她今天上班。”
我点点头:“上班好,今天的确是个上班的好日子。”华子摇摇头,吁了口气:“你这是要去哪儿?”我说:“闲来无事,出去溜达溜达,顺便理个发。”华子皱起眉:“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你的头发这么短,还需要理发吗?”
“你懂个毛,这就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完,我扬长而去。
我迈着轻盈的步子,双手插在裤兜,吹着流氓口哨,欢快地向着目的地前进。泥土路两旁的白杨树摇晃着,似是对我点头示好;凉凉的风吹拂着我的脸庞,像是对我撒娇。我心里充盈着汹涌高涨的热情,浑然感觉不到冷。
我刚到公路上,就滴起了雨点。我自然没有带雨伞,只得抬起双臂,松腰摆胯,全力奔跑。或许路人以为我要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都用一种很是诧异的眼神望着我。
等我气喘吁吁地推开理发店的门时,便看见了我那朝思暮想的理发师。那天,她穿着粉红色的丝质衬衣和一件鹿皮超短裙,性 感惹火。她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托着果盘,另一只手不停地往她身旁那个男人的嘴巴里塞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