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一到家母亲就说他瘦了,他笑着回了一句:“外面太乱,没家里吃得好。”母亲又问到:“那还去北边上学吗?”想到这里他不知该这么回答。他犹豫了一下淡淡地说:“不去了!”家里因为他回去的缘故,也特意做了一些好菜,其中还有他最喜欢的鱼豆腐。人们都说豆腐很嫩而元河里的鱼却比豆腐还嫩。在家里他觉得很舒服,在内心里他很感谢父母的一如既往,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慰藉,当然这就不能说他的心已经好了。
就这样在家里不知不觉地过了几天,在这晚春初夏的日子里,天气出奇的好。尤其是今天,澄净的青空里,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远处的元河载着一江春水,柔波万千,而且此时玉女峰上面开满了像血一般殷红的杜鹃。在他的记忆里,此时的玉女峰是最美的,美得就像一块红玛瑙温润而明晰,当然,还有几只俏皮的麻雀在屋檐下搭了窝……
这时他突然想出去走走,可就在这时,他的父亲叫住了他说:“阿橙,看你休息了几天了,可是为什么我看见你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似乎有心事?”
父亲的提问让他觉得不知所措。这时父亲又说到:“现在这年头不安生,前段时间我还听你邻村的周叔说吴佩孚都打到长沙了。这烽火连连、盗贼四起的年月里,让我们老百姓可怎么活?我和你母亲还常常担心你在外面的情况。”接着父亲又问到:“你回来的路上可有听说一些?听说这吴佩孚带兵打仗极为厉害,似有当年左公之勇。”当然,此时的黄橙并不想讨论这些东西,但是他又不想让父亲觉得不顺心。他简略的答到:“爹,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这几天在家里住的很舒服。至于吴佩孚,我在北平的时候也听说过一些。此人熟读兵书,之前是一位秀才,人们都称他为:儒将!现在全国各地军阀混战,都不安生,在北平更是暗潮涌动,每天都有很多人被抓,也有很多人在秘密组织各种团伙,他们都在为这个国家寻找出路。其中有很多都是和我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在学校里也有很多人在宣传、在讨论关于我们这个国家各种各样的情况:什么时候不再打仗,什么时候洋人对我们不再颐指气使,什么时候能够建立一个自由独立的国家?他们在密谋着各种活动。”说到这里黄橙想到了毅和勇。想到了他们在一起谈论这些并四处组织活动的日子。可是他既不敢也不想把这些告诉父母。突然他转变了语气,柔和的说到:“在学校里,很多人希望辛亥革命之后这个国家能够真正站起来,成为一个崭新的国家,可最后就像是黄粱一梦!历史没有如果,过去的事情终将不可改变。”他的父亲听着这些,也不知该说什么,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是自己的儿子。最后他说了一句:“这天地的大道,归根是人的大道,人心不改,世道终究会如此,历史也是如此。”
说完之后,父亲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而且心里也觉得有些不愉快,因此他转变了一下话题说到:“到家几天了也不见你出去走走,要不去你苏大伯家逛逛,去看看雯珍,她前几天还来家里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不如去看看她,一起聊聊天吧!”
父亲一提到雯珍,他就想起来她那张小时候就清秀可爱的脸,心里突然觉得流进了一股暖流。可是就在这举手投足之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摸到了那张温暖轻柔的手帕。脑袋里又突然见出现了虹的身影,而此时关于雯珍的样子已不知被抛到了何处。当然此时的黄橙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就问了一句:“雯珍妹妹她都还好吧?”这时父亲的脸色也好了很多,和颜悦色地说到:好着呢!比以前更漂亮了。去看看她吧,她也想你呢!”此时的黄橙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天气很暖和,周围的空气也显得很暖和。在这样春意暖暖的日子里,要是换了别人,那至少也要吟几句关于春天的诗。此时,出了门的黄橙,看着周围绿抹明艳的景色,心情也畅快了很多。不过他并没有去雯珍家,而是来到了大香樟树这里。香樟树还是和几天前一样开满了花,四周都萦绕着一股时浓时淡的清香。他很喜欢这种花的香味,或许是从小就习惯了!他轻轻地走大大树底下,下面铺满了一层黄色的细小花瓣,这些细小的花瓣都是从香樟树上掉下来的,他俯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抓了一小把花瓣捧在手心里。此时一阵微风掠过,只听见一阵沙沙的声音,周围又掉落了无数花瓣,犹如一场惬意而又及时的花瓣雨,一场淡黄色的细小花瓣雨。这些细小得花瓣掉在黄橙的头上、衣服上还有此时正在捧着花瓣的手里。他将这些花瓣捧在手里,尽情而愉快地闻了闻,刹那间整个四周、口里、鼻腔里、肺里、甚至是心脏里、血液里全是这沁人的馨香。
这时黄橙突然想起了自己怀里的手帕,这手帕始终那么温暖,仿佛寄托了某种守护,而他也一直把它放在自己的怀里,因为怀里是离心最近的地方!他将手中的花瓣轻轻地放在手帕里,而手帕里也恰好绣有几朵花,几朵紫红色的梅花。在梅花的一边绣着两个方正的楷体字——梅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