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与圆月落下,静等着太阳的归来。
次日,众人收拾好物品,背着大包小包地开始行路了,他们沿着鸟头龙鱼所述的那条道路继续向下方探索。
一路上,参谋不断收集那淅淅沥沥的泥土并装入自己的口袋,杨鸣斐便问他是否有所发现。
他伸出自己攥着黑土的手,杨鸣斐一细看,不经打了个哆嗦,那深黑色的土壤竟全然如活物一般蠕动,正不断啃噬着参谋手上的皮。
“我想起了,这些黑土....很像传说中的【亡朝死水】。”
“亡朝死水?那是什么?”
参谋遗憾地摇了摇头,“早些传闻是魍魉秘术的分支,因为太过神秘,我也并不清楚,但它的恐怖...我还是耳濡目染的。”
“那,那怎么办?”
“不,也许是我认错了,毕竟它还没有那么严重的腐蚀性。”
“哦,那就好。”杨鸣斐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又走了一阵子,在荒漠之上遇见了巨大的鲸鱼骸骨、排列不祥的古代石阵、重岩叠嶂的礁石上镶嵌着碎裂的珍珠、地面逐渐变得乌黑,常常使人产生幻觉。
“啊,少爷、参谋!!!不好了,前面,前面的路不对劲,有好多鸟头龙鱼的尸体……”,走在前面的立刻回头,向此处的杨鸣斐和参谋禀报道。
杨鸣斐一行人闻言便连忙加快了脚步,他们看到黑色的血液铺满沙土的墙壁,到处都是鸟头龙鱼的身体和头颅,阳光被通天的岩石所遮蔽,一点也透不进来,那些怪物腥臊的气味和令人战栗的死相很难能支持他们前进,不少人开始干呕起来,珊鸠害怕地不停打颤,杨鸣斐也捂住鼻子对着参谋直言:
“这里,能不能换条路走?我真的受不了了!”
“拿布捂住自己的鼻子吧,我们只有这一条路了。”参谋无奈地说。
杨鸣斐听罢也只好认命,派人通知其他下人,要继续前进。
向下的道路崎岖无比,很多地方都需要互相搀扶才能行进,他们无法感知自己已经走了多久,却渐渐地习惯了鸟头龙鱼的气味。
突然,珊鸠像是发现了什么,她胆颤地转头对杨鸣斐说:
“这些鸟头龙鱼都好奇怪……”
“哪里不奇怪? 这么多又这么恶心。”
“不,好像和之前所见的都不一样,它们乌黑干瘪,就像水分被抽干了一般!”
“这有什么,大概是放的时间久了……”杨鸣斐随后答道。
珊鸠听罢,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认可,参谋继续往前,没有注意他们,杨鸣斐见状,便抽出自己的利剑,将沙土上的一只鸟头龙鱼的尸骨翻了个个,只闻得啪嗒一声,竟突然碎裂成灰,异样地留下一丝丝黑水,这黑水不同于墙面上鸟头龙鱼的血液,它还掺杂着一丝白色的鱼油。
“啊!!!”
珊鸠突然失声大叫了起来,双腿发软近乎要倒了下去,杨鸣斐连忙过去搀扶,可珊鸠却抖的更加厉害了。
“怎么会,怎么会 !!!”,她绝望的喊着,同时还恐惧地落下泪来。
杨鸣斐大为不解,只闻得那珊鸠绝望地说道:
“这种白色的油脂,是只有我们人鱼才有的,这只鸟头龙鱼,它是!!!”
杨鸣斐完全傻眼了,连忙安慰她说:
“啊,不要乱下结论啊,也许……呃……”
参谋注意到这里,便回来问是怎么回事,杨鸣斐看着他,便支吾地说明了情况:
“刚,刚才……珊鸠说……这白色的鱼油,是只有人鱼族,才有的……”
“你的意思是,这些鸟头龙鱼里...有人鱼吗?”
杨鸣斐点了点头,参谋稍加思索了一会,便提剑挪开鸟头龙鱼的尸骨,既没有找到白色的鱼油,也没有找到先前那样的黑水……
重复了好几只也是如此。
“……”
参谋对着杨鸣斐说道:“少爷,时间也不早了,您先带着她休息一阵吧,今天的路就走到这,缓和好状态再说。”
杨鸣斐点了点头,觉得有理,便抱着珊鸠离开了。
又到了夜晚,下人们找了一处没有尸骨的地方并搭好了帐篷,可珊鸠依旧战栗不安。她依偎着杨鸣斐,杨鸣斐则是不停地安慰着她,努力地让她忘记刚才的痛苦。
在这一夜,杨鸣斐从未有过地感受到了,二人的距离,不过只是伸伸手而已。他们聊了很多,杨鸣斐不断地将珊鸠的话题带远……
没有人打搅他们,因为,还有更多人正充满恐惧地看着另一番景致。
以参谋为首的一大批人正谨慎地望着他们来时的过道,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了,一排又一排的鸟头龙鱼正整整齐齐地往深处爬去,像是受到号召一般,全然失去了神智。
它们像蟒蛇一般扭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显得无比壮观。
参谋立刻对身后的下人说道:“你去叫少爷,咱们可能要提前行动了! ! !”
营帐外,下人惊恐的叫声惊醒了杨鸣斐,他轻轻将珊鸠挪到一边并不耐烦地问:
“怎么了,这是?”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有一大群鸟头龙鱼,它们正往谷里的深处爬去呢!参谋大人命我转告少爷您,要提前行进了!!!”
杨鸣斐哪敢含糊,连忙摇醒了珊鸠并对她解释了一下状况,二人便纷纷走出了帐外,却见其他人已经穿戴整齐。
天还没亮,月亮却淡了,仍然是参谋和杨鸣斐打头阵,他们悄悄地跟在鸟头龙鱼的身后……
参谋下令不许任何人发出行进之外的声音,所以,四周除了脚步的声响,连大声喘息的都不敢有,鸟头龙鱼的队伍整齐的惊人,让人看的毛骨悚然。
杨鸣斐抬眼望去,完全没有看到什么权威性地领头者,它们就像是拥有同一个意识般。
最远处的地方突然发出了一声跌落的响动,貌似是有一个深坑,可后面的鸟头龙鱼却并没有发觉,而是仍然重复着前者的动作,然后跌落下去。
前方一丝光亮也没有了,下人们点燃了火把,试探性地往坑里照,好在这里并不算太深,他们能平稳落地。
下洞后,众人又继续跟随着那些鸟头龙鱼,好在它们的速度并不快。只是……
这里太黑了。
杨鸣斐不喜欢这样的环境,珊鸠也不自然间握紧了杨鸣斐的手。
鸟头龙鱼的阵型一点也没有改变,即便是跌入深坑之后。突然,它们停住了,盘曲起了身子,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杨鸣斐环顾四周,所见皆是碎裂的土石,像是被撞击和损坏过。
可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叫,所有鸟头龙鱼也在这时瞬间回头,就像是梦醒般地,发出了那熟悉的哀嚎声:
咔咔咔——咔咔!!!
它们开始四处逃窜,宛若见到鬼魅一般, 杨鸣斐正想发怒并质问那个下人,可刚一回头却顿时愣住,不紧也大叫了出来。
约十米之高的地方突然露出了两个青绿色的光斑,光斑很大,像是有一双眼睛也在盯着他们。
“唔呃——”
绿色的光斑之下冒出了一串白色的烟雾,有人拿着火把试图将它照亮,可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间,火把就突然掉落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昏死了过去。
杨鸣斐看得真切,刚才高举着的火把,映出了一张巨大无比的脸,而那张脸是与他们平视着的,它是一张血肉模糊的鬼面。
杨鸣斐等人正试图往回逃跑,却发觉自己的双腿早已经不听使唤了。
在黑暗之中,有两个怪异的声音说道:
“你们(你们),是谁(是谁), 和狄亚特(和狄亚特)一样(一样)吗(吗)?”
杨鸣斐惊诧地问:“它,它指的是……”
“我(我)就是(就是)和 你们(你们)说话(说话)”
杨鸣斐鼓足勇气再次用火焰照向那怪物,可映衬出来的就是一张血淋淋的面孔。
那家伙没有身体,整个脸部就像扭曲的婴儿镶嵌在什么地方上似得。
然而,在它镶嵌面孔的上面,大约据此十米的地方,突然传来声音:“回答。”
随后,下面那张血淋淋的面孔也说出了一样的话。
忽然间,高处刮起了一阵寒风,一只利爪与众人擦肩而过,他们回眸一看,竟是去抓一只慌不择路的鸟头龙鱼!
那只爪子硕大而又有力,不同于鸟头龙鱼的是,它长得惊人,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捏住了一只鸟头龙鱼的身体,然后无情地送到下面那张鬼脸的面前。
那张鬼面突然露出了腥臭的獠牙,然后极其残暴地撕咬起那只鸟头龙鱼的身体,无数黑血溅射而出,溅射到了每一个人的脸上,他们看的都很仔细,在血液之中,掺杂着的就是黑水,和白色的鱼油……
“ 啊啊啊!!!”
珊鸠失声惨叫着,险些晕厥了过去,好在是杨鸣斐伸手护住了她。
不久,那张怪面就停止了动作,鸟头龙鱼的尸体也被缓缓地送上了十米的高处,发出骨头碎裂的声响,大概其是上面也有一张怪面,它却边吃边吐,似乎想吸食最后一丝黑水……
与此同时,更加令人战栗的言语发出了:
“我的孩子,你吃饱了吗?”
这次没有发出第二个声响了。
“我明白了,孩子。”
利爪再次飞出,毫不费力地又抓住了一只鸟头龙鱼,同时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我的孩子啊,你吃饱了吗?”
于众人面前的那张鬼面,在此时竟突然发出了婴儿般的啼哭!
所有人瞪大了双眼,心脏近乎骤停了。可那只怪物却并没有再回望他们,就像人不会在意蝼蚁有何价值一般。
它缓缓地移动了几步,杨鸣斐确实看到了它那巨大的腿部在摆动,但声音.....静的出奇。
那只怪物像是在追逐,追逐那些鸟头龙鱼,但一点也不着急,似乎能确定它们无法逃走,每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它才会加快几步,直至消失在视野的尽头,直至完全融入黑暗之中……
……
……
……
众人目送着它的远去,冷汗早已浸透了他们的衣襟,气氛凝重,没有一点呼吸的声音……
寂静的深坑之下,他们深切地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
咔咔咔——咔咔咔——
终于有声音发出了,但令他们更加胆寒,那是骨头断裂的声响,还有鸟头龙鱼悲惨的哀嚎。
杨鸣斐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微微缓过神来,自顾自地说:“它...并不打算吃我们?”
“啊啊啊,不要!!!”,身后的一人突然惨叫着跌坐在地上,捂着脑袋不停地哭泣起来,似乎精神都已经失常了。
“喂...”,黑瘦子凑近了那人,可他却拼命地摇头,嘴中不停念道:“完了,再接着走下去,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
气氛变得十分压抑,好几十个人蜷缩在一旁早已失去了前行的勇气。杨鸣斐少见的没有责怪他们,因为在此刻,他自己的内心也开始动摇了,恐惧不停蔓延,刺进每个人的心扉,珊鸠胆颤地搂着他的胳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然而,参谋却站了出来,他对着杨鸣斐说道:
“少爷,做出抉择吧...是要继续往前,还是回头放弃?”
“我......”,杨鸣斐顿了顿,看向了身旁的珊鸠,便将最后一口唾沫咽下,续道:
“我打算继续前进,不能再逃避了!”
“……”
一阵沉默过后,参谋又开口了:
“好,有少爷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看向了那些下人,可下人们却一直在回避着他的眼睛,他并不理会,只是淡淡地说:“愿意跟着少爷的,就拿起家伙继续往里走!”
不少人听了这话,似乎也有些动摇了,他们默不作声地跟着参谋和杨鸣斐,继续往前探索。
路走了很远,那只怪物渗人的模样却一直在他们心间挥之不去,杨鸣斐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问:
“那只怪物...难道和狄亚特有关?”
“我想是的,少爷...或许我们不被它给吃掉,也与狄亚特有关。”
“......”
没人回答,参谋沉吟了半晌,续道:
“我们来这里已经过了三四天了,怪事却频发不断,这里,藏有太多未知了。”
“是啊”,杨鸣斐梳理了一下,随后说道:
“岛上的人和海里的人鱼为什么会变成鸟头龙鱼?
刚才的那只怪物又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以鸟头龙鱼为食?
消失的海水和那间奇怪的铁屋...这一切与狄亚特之间的联系又是什么?”
“嗯,还有我失去的记忆……”,珊鸠低声地说。
“唉,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追寻到答案!”杨鸣斐满是激昂地说。
其他人也一致点头,他们对于真相的渴望似乎逐渐压制住了....对于前方未知的恐惧。
或许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次博弈,是一次赌上性命的冒险,但结果值得,更何况,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人能再接手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