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雷又端起酒杯。
“痛快啊！来，喝酒！
好，游先生，你看好了，这是老子写的，投诚书！你念念！
怎么？咳，游先生你也喝多了，来，我念说给你听！大概齐意思啊。
‘老子是赤党北江省委军事部长穆天雷，要我向政府投诚，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让老子杀一个人，一个过去的赤党。
如果同意，请于三天后，农历十五，中午十二点，在南江省省城的望春江大酒楼顶层相见。因为我不相信北江的政府，这帮人总骗人。我也不相信南江的政府，这班人说话也从来不算数。老子只相信南京来的‘四大金刚’。
‘四大金刚’先生在哪里，干了些什么，现在又在干什么，我不知道。
老子只想跟‘四大金刚’先生见面。
‘四大金刚’先生同意我杀这个过去的赤党，老子就投诚。
我有一肚子赤党情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请政府看着办。穆天雷。另外，请来人带上我这投诚信，我才相信你是真的。穆天雷又及。”
游先生，你笑什么？哈哈，你笑老子的这封投诚信，写得好笑？不好笑？哈哈，对，都是大白话，我最喜欢这样写！这样，也是大实话！
信不信，由得狗日的政府长官决定。老子就想报仇。具体怎么办，当然等我跟‘四大金刚’长官见了面，说清楚了就行。
什么？到时候狗日的政府长官另有一套？
哈哈，游先生你真地喝多了，你小子替老子着想起来了！哈哈，好！等我在狗日的政府里混上个一官半职，老子提携你！”
“你说什么？狗日的政府算计老子？哈哈，由得他算计！到时候，顶多，我带着这一肚子情报，到天堂找我的那漂亮老婆去！
找到她，跟她说：你男人没用，没报上仇。我给她跪上两天，也就没事了。哈哈！
来，游先生，你把老子的投诚书收好了。我可知道，这个，到了狗日的政府长官那里，起码值几百大洋！
游先生，你坐着不要动。我先走。
老子知道，你游先生‘由你走’的名字，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现在虽然已经和游先生成了半个朋友，因为我过去吃亏太多，不敢现在就把命直接交出来。老子还想报仇，还想当官发财哪。
这是游先生你的枪，请收好。子弹，我带走了，免得游先生一时酒没醒，兜屁股给老子一枪。这是酒钱。好，过一会儿你再走。游先生，后会有期！”
南江省会望江区侦辑队高手“由你走”，用微带醉意的眼睛，望着那高大却显得有些虚弱的背影，在楼梯口一晃不见。
他坐着不动，满耳朵里，都还是北江赤党省委军事部长穆天雷的“老子老子”。眼前桌上十多个盘碟，菜还有一半没吃完，香气仍浓。
他拿起酒壶，摇了摇，酒壶已经空了。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壶酒了。他看看穆天雷最后拍在桌上的五块银元，吼一声。
“小二哥！再来一壶酒！”
又来了一壶酒，“由你走”却没喝。
刚才他边喝边听，听得胆战心惊，哗然出了一身大汗！
酒意也随汗走了大半。
看看手里的穆天雷写给“狗日的”政府长官的信，他抬手摸摸桌面上的光洋，又拍拍自己脸颊，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老子说今天早上一出门，怎么就有只喜鹊在头上叫了两嗓子呢？原来喜事应在这儿哪！哈哈！”
店里跑堂伙计远远站着，心道：“这俩侦辑队长官，喝得痛快，又哭又笑的，怎么走了一个？”也不敢过来问。
“由你走”汗已经停了。他用手将沾汗未干的额前头发理理整齐，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清醒。伸手将桌上的银元装了三枚在口袋里，一指剩下的两块，问跑堂伙计：“够了吧？”
跑堂伙计喜出望外，连连说：“够了够了长官，有得找。”
“由你走”摆摆手：“不用了，赏你了。”一指酒壶，“酒也归你。”
伙计连声说：“谢谢长官！”眼睛梭一梭桌上酒菜，抬头，眼前已经不见侦辑队长官人影！
伙计吸一口气：“这长官，喝了酒，腿还这么快！”他不知道刚才这长官的外号叫做“由你走”。
除了今天碰上比他厉害的赤党省委军事部长，“由你走”好像还没失过手。
“由你走”到得街上，把空枪轻轻塞进腋下枪套，开始起步。
几秒钟后，他便跑得风驰电掣，直奔国民革命军行营大院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