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洵将高慕雪安置好,便对外面唤了一声。
此时阿萝早已带影儿和阿三等在门外。
阿萝闻听公孙洵召唤,便转身对阿三二人嘱咐道:“你们且先在此等着,稍后我唤你们,你们再进去。”
“是。”影儿和阿三都十分配合地点点头,虽然二人都是高慕雪贴身之人,若是放在旁人跟前,即便他们不颐指气使,那些人也断然不敢给公主身边的人下命令。
可不知为何,阿三和影儿来到嵬府,就是能感受到一种非同寻常的威压。公孙洵与生俱来的气势,让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忍不住赞叹。
加上这嵬府上下,没有一个趋炎附势之人,是以阿三和影儿在此,并无半点优越感。
阿萝嘱咐好阿三和影儿,便顾自进了屋内。
昏暗的灯光下,公孙洵的脸泛着丝丝寒气,“阿三可说她是如何中毒的了?”
公孙洵开口就问,好在阿萝已有准备,她拱手施礼,不慌不慢地回道:“禀公子,阿三和影儿姑娘都已在门外候着。”
公孙洵坐在榻边,对阿萝摆摆手,示意她将二人带入。
片刻后,阿三和影儿跟在阿萝身后进入屋内。
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进入公孙洵的房间,房内的陈设简单得有些超乎他们的想象。
“说吧,公主是怎么中的毒?”公孙洵的声音不算大,声调也并不高,可听在影儿和阿三的耳中却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而这种压迫感,是连诸位皇子都不曾有过的。
影儿最怕六殿下高岐,可眼前,她却觉得,这位褚公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影儿福了福身,对公孙洵答道:“奴婢猜想,是柳小姐的夫君李琅。”
公孙洵微微蹙起眉,心道:果然是他。
“能确定吗?”公孙洵再问道。
影儿犹豫一下,复又点头道:“能。公主喝的那碗水就是李琅送进去的,不仅公主,还有为柳小姐接生的稳婆以及元宝街的妇科圣手南郎中也一并中了毒。”
“什么?”公孙洵的眉头蹙的更紧,“你是说除了公主还有旁人中毒?”公孙洵转眼看向一旁的阿萝,吩咐道:“带童颜去看看。”
尽管在场之人大抵都已猜到了稳婆和南郎中的结局,然事关人命,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该好好争取。
阿萝得了令,转身便去西院寻找童颜。
“李琅呢?”公孙洵再问道。
影儿闻言,摇摇头,“当时太过慌乱,奴婢也不知他何时走的。”
“你也没看到?”公孙洵转头看了看阿三,虽是这般问,却也没指望那个木头脑袋能给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果不其然,阿三呆呆地答了句:“我只顾救公主,哪里还能在意别的什么人。”
公孙洵叹息一声,“我记得柳如心的产期大约在两月后,为何会忽然发作?她人现在如何?”
影儿闻听公孙洵此问,不由得想起公主与柳家小姐诀别的一幕,颇有些伤感地对公孙洵回道:“柳小姐产后血崩,人已经殁了。”
“她死了?”公孙洵震惊地瞪大双眼,他知道柳如心是高慕雪唯一信任的朋友,如今柳如心已死,高慕雪又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
公孙洵的双眼不由得再次落在高慕雪那惨白的脸颊上。
“是,柳小姐生下孩子便就血崩而亡,但若不是那个杀千刀的李琅,柳小姐或许还能活命。柳小姐血崩之时,南郎中本欲出手相救,可恰逢此时,南郎中毒发,他腹痛难耐,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为危在旦夕的柳小姐施针。公主被阿三统领带走时,眼睁睁看着柳小姐咽了气。”
公孙洵的拳头紧紧攥起,一想到高慕雪身体和心理上受到的伤害,他就恨不得即刻将李琅抓来,千刀万剐。
“你们下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她。”公孙洵弄清了事情始末,便命下人带阿三和影儿去客房休息。同时还不忘着人明日清晨去岐王府报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阿萝带童颜前来复命。
“怎么样?可还有活口?”
事实上公孙洵早已算到结果,可生而为人的天性良善却让还是让他忍不住问上一问。
童颜叹了口气,摇摇头,言道:“除了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再没有一个活口。南郎中和稳婆中毒而死,柳如心死于血崩。且我在为其检查尸身时,发现她在生产前,刚刚被人虐打,想来她的早产也是由此造成的。”身为女人,童颜无法不对柳如心生出同情,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殒没,哪怕是石头心肠也很难不有所动容。
“童颜,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阿萝留下。”
童颜道了声“是”便退出屋外,而阿萝也早已清楚公孙洵留下自己所为何事。
“属下会找到那个李琅。”阿萝言简意赅地说道。
“找到?单是找到怎么够?慕雪因砒霜之毒饱受淬骨噬髓之苦,我要你将这痛苦千倍万倍地在那狗东西身上给我讨回来。”公孙洵的指节攥着吱吱直想,可见他是恨到深处。
阿萝对公孙洵的态度并不意外,便只淡淡地答了句“是”,随即离开房间。
这一夜,公孙洵都未曾合眼,他寸步不离地守在高慕雪身边,直到东方既白,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卿月阁的屋顶上,公孙洵才趴在床榻边,昏沉沉地睡去。
高慕雪醒来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她轻轻张了张嘴。
“水。”高慕雪轻声唤了句,声音却沙哑得宛如一个陌生人。
公孙洵虽已睡去,可一听到高慕雪的声音,顿时清醒过来,他起身轻轻摸摸高慕雪额头,温柔地问道:“想喝水是吗?”
高慕雪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公孙洵转身倒了一杯清水,送到高慕雪唇边。这一刻高慕雪的脑海中才忽然忆起昨夜种种。
昨夜发生的一切于高慕雪而言宛如大梦一场。
公孙洵见高慕雪发呆,便轻声问道:“不是要喝水吗?”
高慕雪忽然就红了眼眶,她推开公孙洵的手,哑着嗓子问道:“你救了我?”
公孙洵不知可否地点点头。
“如心呢?”高慕雪再问。
公孙洵垂下头,避开了高慕雪难过且绝望的眼神。
“她死了,对不对?”高慕雪逼近公孙洵,近到气息都清晰地扑在其脸颊上。
“公主,请节哀。”公孙洵实在不知还有什么话可以安慰眼下的高慕雪,他垂着头,再无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