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确定之后,这才慎重地抬起手,在马车门板上敲了三下。
马车的门帘一掀,精瘦的夜行衣男子从马车上跳下,行色匆匆,仅仅回头对着车辕上的管家草草抱拳示意,便双臂一展飞身上树。
灵巧利落的身影,越过几个树梢,翻身踢踏之间向远处疾驶而去。
那样子,飞檐走壁的功夫很熟练。
但,就在这时,利箭破空之声从远处传来。
马车上的管家一愣,躲闪不及,当胸被刺一箭。
中箭的管家双眼怒目圆睁,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却依旧抚上胸口的箭,对着远方大喝出声:
“追兵!追兵!快跑——!”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飞身而至,一掌劈在管家的脖颈上。
管家再也发不出声响,身子僵硬地轰然倒地。
站在管家尸体边的黑色人影吹了声口哨,一瞬间四周突然围过来七八个身着兽皮赤着胳膊的西南人士。
黑衣人影站在原地,想着这群西南人士比了个手势,指着树林中的一个方向。
身前的西南人士立刻齐齐点头,向着那个方向,猛扑而去。
不过是,安静的林中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深林为之震响,久久不能平复。
西南人士集体赶回,其中一人手里托着一个长长的银色的发簪,献给面前的黑色人影:
“已截。”
黑色的人影将银色的长发簪握在手中,再次比了个手势。
一行几人立刻点头,快速离开了林中,消失在了昏暗的夜色之中。
只留下那夜空中一个圆圆的模糊的月影,圈着巨大的光圈,孤独地悬挂于天际。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要送出的,是什么样的消息?
到现在看来,我们已不得而知。
……
云荒大陆,东北方末雪国。
耸立在翠雪山上的圣坛,屹立经年,临风沐雪。
此时的天气已是一片秋寒。
相较于越过京城的秋意初现,末雪国已经是一片秋意浓浓了。
圣坛的高台之上,年老的崆明圣女瞄着双眼,任由着冷风,吹拂着她那一头银亮的长发。
她身后的圣坛大殿,殿顶高起,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圣女费力地抬起头,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在星象池和星空图上看到的一切。
拄着法杖费力地,喘了口气。
那深蓝色的,万千星子璀璨的星象图上,每一颗星子窦闪耀着自己的光辉,争奇斗艳一般炫耀着自己迷人的绚丽光彩。
圣女念出口诀,手中法杖顶端,那五龙围绕的红色圆球绽放出绚烂的红光。
如同呼吸一般,巍巍地时暗时亮。
圆球边缀着的水晶流苏,微微摇曳。
头顶之上,巨大的星空图样逐渐变得清晰。
圣女两只微微浑浊的眼睛,光彩一闪,就像开启了另一重视觉,猛地一个闭合。
一只费力地拄着法杖,一只手稳稳地捏着法决,口中念念有词地道出一句句法诀。
突然睁开双眼,此时,圣女那一双浑浊眼眸已然突然变成了刺眼的金色。
“五星突现帝王星域。其中,两星为福星;三星为祸星。两颗福星,一为‘帝王福’,一为‘苍生福’。三颗祸星,一为‘苍生祸’,一为‘帝王祸’还有一个是大凶大祸之星‘灭世祸’。”
圣女眼前的星空图上,灿烂的帝王星域星子之中,五颗星星依次排列,五色光芒隐隐闪动,唯有那一只巨大的灭世祸星,闪着它耀眼的光芒,让人不能忽视。
迎着清冷寒风的圣女疲惫地合上双眼,喘息一声。
如今自己年事已高,早已不复盛年之时的法力强盛。
如今即便是这样小小的术法,也让自己这行将就木的身躯虚脱颤抖。
是时候,让自己的徒儿,接下这神圣的权力了。
“阴错阳差,祸福相依。孩子,为师到底还是要,对不住了。”
……
进了十月的天气,并不像九月份的秋高气爽已经变成了萧瑟冷冽,似乎已经是初冬的时节了。
醉红楼爱美的姑娘们都很怕冷。
更何况,那些凸显身材的纱衣薄衫不能上身御寒,只能裹着厚厚的斗篷外裳出入保温暖。
于是大家也就越来越犯懒,能在温暖的被窝里多呆一会是一会儿。
反正醉红楼也不需要早起。
大家变更乐得自在。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醉红楼后院的小木屋里,还是睡意沉沉,根本没有有人要起床的意思。
换做平时,夜小四也还都缩在大床上不肯起来。
但今天却出了奇,她破天荒的人不见了。
自从正月十五醉红楼演出之后,除了夜小四,其他的四个数字姑娘早已搬出了醉红楼。
芸娘也是怕夜小四寂寞,又填充了四个姑娘过来。
现在从小木屋的大通铺上,从左边起往右看去,懒丫头们还都各自缩在各自的被子里。
最左边的铺位上,睡着是春姑娘。
这个丫头比较懒,别说是冷天气,就算是好天气也没见她早起来过。很多时候,姐妹们都不清楚,这丫头是早上醒了睡的回笼觉,还是从昨晚倒头一觉到现在还没醒。
此时缩在被子里,打着小呼噜,沉浸在美梦之中。
挨着她的,是夏姑娘。
夏姑娘比较爱吃,零食不能离口的那种。
现在这个时候,她正趴在被窝里,抱着一小碟子昨晚就拢在了枕头边的一碟黍子糕,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小册子。
这个册子原本是放在夜小四的枕头边的。
自从那天,夜小四在舞台上跟自己的义兄“赤迦大神传人”拉了一顿硬,差点儿被大环刀给砍了,可把众人吓得不行。
凌霄倒是比较对症下药,直接扔给她一本册子。
看着册子的封面,倒像是有些年代了,模模糊糊的自己看上去似乎是什么什么剑法图谱。
夏姑娘完全看不懂这个,就是看着夜小四每日津津有味地抱着翻看,搞的那凌霄公子好几日都没找过她,她也不甚在意。
另一边的秋姑娘和冬姑娘正躺在被窝里,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笑着。
在她们身后最靠边的位置,就是夜小四的床铺。
虽说夜小四是醉红楼挂名的当红花旦魔狐霏雪。
但却依旧死赖在小木屋里跟四个丫鬟鬼混。
吃穿用度各方面都没有得到提升,她似乎也不在乎。
平日里背着夜小四,四季姑娘们也推测,说这个夜小四其实是卖的死契,芸娘手里握着她的卖身契,
所以才能这么放纵她任性。
也是如此,四季姑娘也不敢跟她太过亲近。
现在夜小四的铺位上,空无一人,被子也叠了个整齐。
平日里,夜小四从来不早起,不吃早饭,是她一贯的生活特色。
她每天固定中午起床,吃午饭,吃过午饭之后就开始一天的繁忙。
不赖床是不可能的。
但是今天很意外。
以外的夜小四姑娘,现在正提着沉甸甸的一个大食盒,走在醉红楼后院通往小木屋的必经之路上。
瑟瑟发抖裹紧披风,行色匆匆。
“唰唰——”
突然,身边的院墙的一棵树上传来一阵奇怪的轻响。
夜小四好奇上头,立刻就向着那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来到院墙边,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就的确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一个青色暗纹衣衫的男子,半坐在醉红楼后院的院墙墙头上,看样子,像是卡在了哪里。
同色系的裤子,曲着双腿,撅着屁股,在墙头上蹭来蹭去,是准备跳下去的样子。
但明显他似乎也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浑身开始颤抖起来,既怕被人发现,想把身子往回缩,有想赶紧跳墙跑路,曲着腿想跳到墙外去。
这身打扮,倒是很寻常。
青色布衣,乌黑靴子,虽然沾了墙头的土,但也能看出来,不是一般的平民公子哥儿。
八成是个书生。
这家伙在墙头浑身颤抖,心里着急,可自己技术又不行。
脚步也十分不稳,连带着身边这棵大树树枝上的枯黄叶子,也跟着像抽风了一样地“唰唰”抖动。
夜小四站在树下,仰着头,看着那卡在墙头的人影,捏着下巴开始推测。
醉红楼这个地方有意思。
穷书生会翻墙进院子跑来会情人?
或者是,谁家的花花公子扮成书生来翻醉红楼的墙,跟挂牌姑娘们偷香?
不过,看眼前的这位,技术水平实在太差了。
连翻个墙都会被卡住,也真算得上是四体不勤了。
啧啧,也算这家伙倒霉。
醉红楼的这面墙,墙内和墙外各有一棵树,都是挨着墙生长,巨大的树冠可以成为天然的翻墙梯子。
再加上这个地方偏僻至极,隐蔽,又没人来。
自然就成了爬墙跳院的最佳活动地点。
夜小四玩心大起,也顾不上天冷,挑了挑眉毛,不怀好意地突然朗声呵斥道:
“哎!你!干什么的!找死吗!敢翻醉红楼的墙!赶紧给我滚下来!”
墙头上的那位,本来就知道下面来了人,又听到下面这位这么呵斥他,浑身一震。
估计是想来个抱头鼠窜跳墙跑路,可惜,他正卡在那里,根本发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