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马车边的侍卫神色严肃地领命,站好行礼:
“是。大王。”
洪公子放下窗帘,缓缓靠回到座位上,抚着胳膊上的一条烫伤,疼的直抽气。
车外的侍卫,已经一闪身,消失在了路上。
洪公子的马车缓缓驶动,继续前行,向着前面的官道驶去。
此时,越国京城之中,有一小队西南人士已经乔装完毕,在热闹的上街头各自使了个眼色,分散开去。
醉红楼门前,夜小四看着出席欢送会的人们一波一波地散去。
这一场危机,也算是圆满地得到了化解。
……
入了九月,似乎只是刮了那一夜的风,天就已经突然转入深秋了。
大街上来往行人,以及醉红楼里出入的高官贵胄,平民宾客们,都不约而同地套上了略显厚重的大衣裳。
繁复冗杂的衣衫裙摆,遮住了昔日挂牌姑娘们露在外面的风情万众。
也让曾经衣衫飘摇的贵公子们,多了几分沉重。
越国京城的天气,是真的冷起来了。
月色昏暗,冷风袭来的夜晚。
大街上早已经没有了行人,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刻,只有冷风还在街角肆虐。
每当到了这样的时刻,京城里的平民百姓,便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躺进暖和的被褥之中,裹好自己,沉沉地坠入美梦之乡。
窗外的月色昏暗,只有天边阴冷的月亮咕嘟地悬挂着。
在月亮的周围,笼罩着一个巨大光圈。
明天是个有风的天,而今晚,便已经起了夜风。
幽沉的巷子里,依稀的犬吠声声,在远处遥遥传来。
夜色之下,冷风之中,似乎整个越国的京城,都已经沉浸到了睡梦之中。
京城北门前,冷风卷着地上落叶,扫过城门的栅栏。
守门的驼背老头提着一盏灯笼走来,来到城门的角门处,缓缓放下灯笼。
取过一旁的防风罩,罩子灯笼上,小心翼翼地放在角门的小窗台上。
灯笼那橘色的昏暗灯光,将老人布满皱纹的脸颊照亮,本就黝黑的面容,更显得蜡黄。
街口的冷风猛地刮了过来。
老人瑟缩着,打了个冷战,哆哆嗦嗦地裹紧了自己身上披着的旧大衣。
伏着身子,搓了搓自己干枯的双手。
附上面前的灯笼的防风罩,掌心里透过来的暖意,让老人暖心地叹了口气。
站起身,拢着自己身上披着发黑发硬的旧大衣,抬头看了看天色。
昏暗的月色,还起了晚风。
原本缩在手们的小房间,还不觉得什么,这乍一出来,还是感觉有些冷了。
瞧着这上头给发下来的军装,也有些年月没给换新的了,这旧大衣在这种天气里,还就不顶什么用了。
一会儿啊,还是赶紧回到小屋里去,烫上一壶烧酒,暖暖这把老骨头,没什么事就早些睡了。
老人伸着脖子,看向了城门里,那长长的街道,空荡荡的卷着风。
街道上,在月光照亮下,铺着的大块青石砖的街道,更显幽沉。
安静的街上,一眼望去,两边的店铺早已关门打烊,给这条街又增添了几分清冷。
已经都是这个时辰了,估摸着这么不好的天气,也没什么人急着出城吧?
想到这里,守门的老人将大衣又裹了裹,瘦弱的身子佝偻着,缩了缩脖子,放心地转过身去。
哼起不知名的民间小曲,颤抖的小手打着节拍,迈着蹒跚的脚步,来到了守门的小屋门前。
一使劲拉开小屋的破旧木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老人叹了口气,一闪身,进了屋内,关上了门。
在门后的烧得旺旺的小火炉上取下大水壶,在旧瓷碗里倒上热水,将小巧的酒壶放进水碗之中。
烫上烧酒,喝了酒早些休息了。
转过身,就开始整理自己床上散乱的被褥。
这时,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大街上清晰地响起。
老人赶紧放下了自己手里整理的被褥,抬起头,一脸的疑惑。
侧过头去,顺着小屋侧面的小窗向外面看去。
这里是京城的北门,通往的道路也仅有一个北边的山区。
日常初日也多是上山打柴打猎的樵夫猎户。
相比有官道连接,日常出入繁忙的东西两门,这里极少有人来往。
平日里守城的长官也不曾在这里放置太多的士兵,只留着他这么一个老头子在这里看着,别出什么大事便好。
本就是个养老的闲差。
今儿怎么,倒是这么晚了们还有人急着出城吗?
透过小窗,老人看到,城门前驶来了一辆马车,身后跟着七八个护卫。
看规制,极其简朴素净,就连车轮上也没有族徽标志。
看起来倒不是京中大户的马车,倒像是寻常平民商户日常出入的寻常座驾。
驼背的老者步履蹒跚,裹上破旧的大衣,提着灯笼,从小木门里走了出去。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要出城啊?”
老人扯着嗓子,按照规矩,要询问一下出城的事宜。
马车的车辕上,正做着一个一身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此时一脸的焦急,赶紧迎着老人作了个揖,叹了口气,亟不可待地说道:
“官爷啊,你赶紧给开下门吧。我家小姐突然生了癔病。这城里的大夫都瞧了,都说治不了。这不,的赶紧去北山找大仙,再晚怕是来不及了呀。”
“哟。”
驼背的老人赶紧正了正神色,提着灯笼山前一步,蹒跚着脚步站稳了身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着那管家,轻声道了一句:
“得罪了。”
管家也极其明事理,连忙将马车的门帘撩开了一条缝。
老人提着灯笼,就这缝隙向里面照了照。
这马车之内,亦是灯光昏暗,仅仅在一旁放了一盏小灯。
车内的设施并不奢华,倒显得有些寒酸。
车厢里有些闷热,看样子应该是怕小姐着了凉,刻意拢着熏炉。
甚至,细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熏香香气,大概也是女子身上常戴的香包之类的物品。
马车上,铺着一床素净的被面,里面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子,躺在那里。
女子的脸朝着车内,从老人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一把散乱的青丝。
很寻常的样子,倒是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哎,这城门可以开。可别是偷运了什么东西出去。这要是上头查下来,咱们谁都跑不了啊。”
本就是年轻姑娘的马车,检查的太过仔细也不像话。
老头赶紧挪开灯笼,向着那管家例行嘱咐了几句,便准予放行。
“哎,知道知道,咱们都是城里正经的生意人家,哪敢偷运什么东西。就是小姐病的急……”
管家这张脸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显老,但听说话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一边随着老人附和,一边给身后的护卫们招了招手。
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递上来一个绛色的钱袋。
“哟,你们这……怎么出来也没带个丫头?一群大老爷们粗手大脚的,怎么照顾小姐?”
老人一直觉得奇怪,直到看到了马车后面跟着的全是男子,这才有此一问,一脸探究地询问着。
管家低着头,只顾着从钱袋里往外倒银子,赶紧塞到守门老头的手中,尴尬地一笑:
“军爷有所不知,小姐这病病的古怪。这睡着还算安稳,这一醒来啊,就像换了个人一样,那疯疯癫癫的,见人就打,见刀就拿。别说是丫鬟夫人,还有家里的婆子。就算是我这样有把子力气的,都按不住她。这一万一路上发了病,那小丫鬟哪里能支撑得住啊。”
“哦……”
守门老头将银子握在手中,收了疑惑的神情,脸上堆上了笑意,热情地说道:
“那还磨蹭什么,赶紧去吧。给小姐瞧病要紧,不在乎这些虚礼,来,这就给你们开城门!”
说着,将手里的灯笼一提,碎银子往自己怀里一揣,迈着蹒跚的脚步来到城门前,打开了城门的巨大门栓。
车辕上中年的管家连声道谢,赶紧招呼着身后的护卫们赶紧出城。
马车驶动,缓缓驶离了城门。
守门老头望着那马车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关好了城门,这才转身,回到了小屋之内。
昏暗的月色之下,规制简单的马车疾驶出城。
此时,车厢之中刚才还躺着的那位“小姐”,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警觉地坐起身。
乌黑的长发散开,一身简单利落的暗色夜行装束。
此时看上去,这里是什么发了癔病的小姐,明明是个龙精虎猛的年轻汉子。
男子在马车里坐起身,抬手把自己散开的长发利落地在头顶完成一个发髻。
曲起腿,将两把精细的短刀倒插在靴子里。
一双警惕的眼睛,目光清明地透过那一扇被夜风撩起的窗帘,看着马车外的一切动向。
马车出城,拐了个大弯,一头扎进了山下的树林。
在林中又行了一段路,这才停了车。
车辕上的中年管家神色紧张,站起身,四下打量着周围的林子。
远离了城门,远离了原本的道路。
此时身边除了清冷的晚风拂动树叶的娑娑之声,竟然在没有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