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下党人惊异地看看自己震麻的手。
手指有擦破处,有鲜血渗出。
他又抬头看看冷眼望着自己的姜贵。
再看看只差几步就要碰到自己的俩国民革命军士兵。
他仰脸大笑一声:“哈哈!好!好!”
然后转身,纵身扑出!
姜贵和两个兵都呆楞住。
这大赤党,那姿势,是决心赴死!
那下面,一时间大呼小叫。
还响了一枪。
子弹离大赤党落下的方位相差很远。
乃是一名国民革命军士兵心慌意乱,走了火。
上峰早就有命令,要“抓活的”。
各种叫声响成一片。
“掉在卡车顶上了!”
“快快!救下来!”
“怕是不行了,头朝下落下来的!”
“卡车顶上有蓬布!”
“有篷布,还他妈的有铁架子呢!快上去看看!”
“救护车!救护车!快他妈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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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被送到医院里,抢救不过来。
夏秋民赶到医院里,站在病床边看看,认明正是自己当年老战友,如今赤色党人地下省委负责人老许。
许姓地下党人双目紧闭,面如金纸。
急救大夫向几个政府高官摇摇头。
夏秋民叹口气:“唉,这是何苦来由?”
许姓地下党人眼睛突然睁开,看着夏秋民。
夏秋民说:“老同事!老战友!许同志,是我!”
许姓地下党人不说话。
夏秋民道:“你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夏秋民面容急切。
地下党人面容沉静。
急救大夫在一边悄声道:“他说不出话了。”
夏秋民问大夫:“需要回避让病人静养吗?”
急救大夫再一次摇摇头。
夏秋民俯身下去,看见过去老同事的眼中光芒暗淡下去,急叫“是我,我是秋民呀!”
地下党人的眼中,突地闪过一丝亮光,迅速消逝了。
急救大夫过来,拨拉眼皮看看,一摆手。
护士拉上床单,把这地下党人盖成一堆白色。
夏秋民不说话,一直向外走。
手下一名科长紧跟着上司,说:“主任,可惜!
要是能够救过来——”
夏秋民走慢了些,说:“梁科长,你认为,救过来,他能转到政府这边来?”
梁科长道:“我也是刚知道,主任和这人同过事。”
夏秋民回忆道:“嗯,那时候,我北伐大军两路大捷。
我和这老同事,虽然都不直接提枪上阵,各自手底下的学生弟子中,确实不乏不停立功的战将!
我们那时候,私人关系也是极好。”
夏秋民停下来,暗想:“这才几年的功夫?
算起来,和这老同事老战友成为死敌的日子,竟是多过当年同事合作并肩战斗!”
他脸上有了感慨之色。
梁科长道:“您老,也算是开国元勋前辈了!”
夏秋民又哼一声:“元勋谈不上,追随总理革命,跑跑腿罢了!"
梁科长听夏秋民说如此经历轻描淡写,钦佩不已。
忽听夏秋民问道:”小梁子,你刚才就在旁边。
你看我那老同事,最后是不是想说什么而没说出来?”
梁科长说:“是是,我看他眼睛,他是想说什么!"
夏秋民这时候已经走到医院门口.
他站在台阶上。
“你看他是想说什么?”
“依弟子看,”梁科长看着夏秋民说,“他还是有些遗憾的吧?”
夏秋民微微笑笑。
“我看,他是一半遗憾,一半高兴!
遗憾的是,他不能够继续和我在这人间拼斗。他也看不见他的弟子,和我的弟子在战场上较量的好戏了。
高兴的是,他先走一步,不必受我这老同事的可能相加于他的任何屈辱了!”
梁科长眼光直着,说不出话来。
夏秋民道:“梁科长,立即安排!
配合南京来人行动,顺着剩下线头,一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