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李霜怀已躺在了雀鸣楼的一间厢房的床上。站在他身旁之人有杜三娘,高敏,赵碧华,却又多出了一位边鬓少许白发一身白袍的老者。
老者看他已无大碍,于是笑了笑,轻唤了一声:“孩子,此刻如何?”
李霜怀看向粉红竹笼中摇曳的烛火,而后抬头缓缓回话:“还好我睡了这么久,已经是入夜。多谢前辈关照,晚辈已无大碍,只是头痛稍许,还需休养。”
风不定,听声。月无色,看雨。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下了床,伸了个懒腰后疲软地嘿嘿一笑:“无妨。白日我不知怎么了,即便是病,怎么感觉与平常之病不同。管它怎样,最好不要有下一次。”
老者一身白色长袍,内里一身黄色长绢,背后一柄无名剑。素来如此清雅,惹得李霜怀注目不已。杜三娘赶紧介绍道:“这位老者,你可以称位孟叔。他是你干娘的好友,是他医治好了你。”
的确,如果当时在坊市,若非没有这位孟叔用功力压制住李霜怀的封印和救走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即便这样,今日这一出,还是惊动了整个罗城。
“谢孟叔救命之恩,只可惜霜怀无以为报。”
李霜怀看到了老者背后那柄剑,就明白老者并不是世俗中人,多半看不上西祠的柳荷,也不沾罗城的烟火。
忽然,楼下有几人大喊“着火啦!着火啦——!!!”
众人以为是寻常失火,然老者与杜三娘同时对目惊呼:“不对!有灵力的波动!”
老者与杜三娘同时从三层走廊的扶手飘然而下,正好看见几名黑衣蒙面之人以刀剑屠杀凡人。
这帮人为首,是一个手持锁链锥的高瘦之人,忽然单手结印,催动灵力,全身冒出黑色真气,锁链长锥奔向杜三娘而来,杀气摩擦得空气都“嗖嗖”响。
杜三娘以步法左右横移,然后大喝一声,全身罗裙长褂被灵力鼓起。
只见她左右手各从腰间夹出五枚银针,顺势打向高瘦那人,还不忘问出一句:“阁下煞气如此重,不知出自魔道何门何派?”
锁链长锥被强力抽回,在空中呈圆环相连,将十枚银针纷纷排挡开,高瘦之人阴声回应:“出自哪里,不必告知你们,反正今夜你俩必须死。而那小子我必须带走!”
趁杜三娘与这名魔道高人激战之际,老者拔出长剑,双手结印,口中默念法诀:“青山破天兮,苍云渺渺。引九天之神威兮,荡尽恶邪。破魔——!”
只见他身后巨大蓝色符阵显现,数十道灵力凝聚青色剑光而化剑形,纷纷向这波魔道中人冲去,一瞬间斩杀殆尽。
然而那名魔道高人却双手结印,在自己身前凝聚成了一个血红色的獠牙鬼面盾牌,不但将剑光挡下,还一掌将鬼面盾牌推向了老者。速度之快,凡人肉眼难以追赶。
老者长剑披复青色火焰,一剑刺向那盾牌,剑尖硬抵鬼面,老者却连连被逼后退。忽然鬼面咬住剑身,并从嘴里吐出黑色浓雾。
老者面色凝重,暗自惊呼:“不妙,这是煞毒!”
他无奈之下,左手结印,手掌燃起青色火焰,奋力一掌将鬼面盾牌击碎,然而自己也咳出了一口鲜血。
火势越来越大,逃跑之人惊叫之余已不知东西。楼顶的房梁和楼角的立柱纷纷倒塌,整个雀鸣楼渐渐斜以。眼看局势大为不好,眼前魔道高人又不是自己和师兄而人能敌,杜三娘侧脸说道:“师兄,你先带着霜怀走,这里我来应付!”
“师妹,我不能将你独留于此!”老者急切大喊一声。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杜三娘眼里流出了诀别的泪水。
老者欸乃一声,闭眼又睁开,带着泪水,随即旋转身子准备飞向霜怀所在的二楼。然而魔道高人怒吼一声:“你们谁也别想走,死期已到!”。
锁链长锥夹杂着血红色魔息,直奔老者。然而在半空中被三枚青色火焰的银针打偏了方向,长锥被收回。
“你这婆娘,敢坏我好事,那么就先从你下手,再追他们不迟。反正他已经中了我的煞毒,跑不掉!”魔道高人抬手指向杜三娘,哈哈狂笑起来。
“不对,他能压制那小子的封印,他不是泛泛之辈!”枯干的脸抽搐了一下。
未必人人料事如神,世事本无定数,何来如神料事。
杜三娘前后摇摆身子,哈哈大笑起来,随后讥讽:“枉你为魔道高人,居然愚蠢到不可救药。你真的以为我师兄会惧怕你那一点煞毒?”
“还有一点你未曾料到。”
高瘦黑衣人发问:“没有料到又怎样?我们有援手。”
“一来我也不是泛泛之辈,二来我师兄早就感应到你有援手。不与你废话,看招!”
杜三娘双手快速结印,口中默念法诀,全身青色火焰猛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幻体出现好几个,分别包围了高瘦的黑衣人,然后影飘步轻,以青焰掌法交替攻击黑衣首领。
黑衣首领来不及使用锁链长锥,只因杜三娘打的是近身。忽然一掌打在他的后背,忽然一掌打在他的脸上。
“你和他,是青峦宗的……”
“先尝尝我的青莲千幻,再吐你的话!”
三娘一掌接一掌,打得黑衣首领当场咳血。
黑衣首领愤怒不休,突然展身振臂暴喝一声,全身爆发出浓重得血气,将三娘的幻体震散。而后盯着呼吸急促的杜三娘,咬牙切齿:“即便他带着那小子逃回了你们青峦宗,但是你,今天必须死……!”
言罢,他将嘴角的血用食指一抹,用血红色灵力在空中画了一道异符,双手结印,但见血符化作点点血光融入他的身体里。
“这是,血噬诀!”
三娘不禁一脸惊茫,双眼瞪着渐渐化作血雾的黑衣首领。木然间,血雾已翻涌奔腾袭来!
此时罗城一处别院内,两人正看着雀鸣楼之方向。
“你看到雀鸣楼那般熊熊大火了吗?威远侯。”庆王府里,一向安稳的庆王出了大殿,双手负立,在狡黠的月光下脸色半遮幽蓝,向雀鸣阁所在的位置望去。
“不仅看见了,而且听到了有打斗的灵力不断涌出。”威远侯低头缓缓回应。
“只是修仙之人与魔道,平常都不参与凡俗之事,这是自太古以来定下的规矩。而如今这是为何?但,我莫要插手为好,未到时机。”威远侯浅浅一笑,心思细腻却不面庆王。
他是庆王的坐上宾,但心思极重,野心颇大,看似与庆王合得来。
人与人是否合得来,浅看谈得来,到底须费一番功夫。
“威远侯,今夜就到这里。我疲乏渐深,想休息了。不便再留你了,请回。”庆王转身,堂而皇之大步走进,饮尽最后一杯绿茶,扭头朝着威远侯客气一笑,风度而不失礼俗。
“是,庆王。”
言罢,威远侯迅速退下,一身戎装,走出了庆王府。
“这威远侯心机不差,虽然表面与您志同道合,但归根结底,我们还不知他的真实意图。”从帷帐的阴影下,露出一半红色金边长袍,粉红笼中烛火,倒映出一个戴着银制面具的男人。
从幽幽暗影走进朦胧月下,气息都变得凝重。大红色长袍与银制面具皆蒙上了一层深不可测的蓝紫色。
“哼,烽火盟才不会与我结盟,只不过想从我这里交换些好处罢了。”
“我庆永山做事,不靠他们也可成。因为,有你及你背后的势力。日后只须将他平安带回,如若日后他不愿替我效力,本王只能掀开最后一张底牌。”
接着,他问了一句:“你确认昨日在坊市,他爆发出的是荒古之灵力?”
“是的,没错。那的确是荒古灵力,而且触目惊心。”红袍青年回话到。
庆王又转身,坐在影中,尔后缓缓道:“你终于现世了。此事往上禀报时就当作雀鸣楼失火吧。以后之事,就靠你和你背后的势力盯着他了。”
“遵命,庆王殿下。”
说完,他化作一团红雾消失在了庆王的大殿里。
二楼,老者抱起李霜怀破窗乘剑而去,半空中他自己吞下一枚绿色丹药,单手结印,泛黑的脸色渐渐恢复到往常。然而,魔道黑衣援手纷纷跟在后面,依然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