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面见父亲怒砸桌
书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作者:苨妮 本章字数:3347字 发布时间:2023-09-14

到达朱府正院,天变得更黑。正院里每隔一段距离挂有一个灯笼,黑夜根本无法遮住灯笼里散发出的亮光。


银杏将手中提着的灯笼抬起,吹灭里面的火光,带千里寻和苦荞穿过一个长廊,来到正屋的庭院。院子很大,铺着用石头打制的地砖。因灯光的原因能够清晰地看到两边分别栽种着三棵玉兰树,花开得正艳,有白色,紫色和黄色三种。


千里寻被眼前的花树吸引,驻足欣赏一会儿。


银杏催道:“小姐若喜欢,明儿天亮时再来瞧,太阳底下,花更美。现在还是尽快去跟老爷太太用饭,晚了老爷会怪罪。”


千里寻只好启步,她边走边寻思,一会儿见到朱淑真的父亲,是该学朱淑真一样对待他,还是按照千里寻的模式?最终决定,先按照朱淑真的模式观察一会儿,再看情况。她在心里叮嘱自己,朱淑真的模式是先行礼,然后保持沉默。


正想着,已来到朱府正院用饭之地,好几个丫鬟端着盘子往屋里走。


银杏站住,向屋内禀报:“老爷,夫人,小姐已到。”


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冷静中带着冷漠:“让她进来。”


银杏说:“小姐,老爷允许您进去。”


千里寻走出两步,见苦荞未跟上,回头问:“怎么不跟着?”


苦荞说:“奴婢没资格进,我在外面等小姐。”


银杏说:“小姐放心,我会带苦荞到丫鬟房用饭。”


千里寻叹道:“好吧,看来我只能单枪匹马会会我爹。”


走进正屋,迎面被一个大大的屏风挡住,里面什么情况,根本无法看到。她停住脚步,在心里提醒自己:“先稳住,要有礼貌,保持沉默。”


一个丫鬟过来,小声提醒:“小姐,这边。”


千里寻跟着丫鬟拐过屏风,屋内的情景才尽收眼底。迎面是坐榻,上面放着方形的木桌,一边坐着向夫人,看到女儿进来,她并不说话,仅以微笑示意。另一边坐着的应该是朱淑真的爹,他手中拿着一本书,全神贯注,根本没有抬眼看女儿。


千里寻仔细瞧这位爹,他大约四十多岁,留着胡须,浓眉大眼,脸型甚好,皮肤也不错,年轻时应该是个美男子。


千里寻心想:“原来朱淑真长得像她爹。”


千里寻上前行礼:“爹,娘。”


向夫人点点头,依然不说话。


朱晞颜未抬眼,吩咐道:“坐下吧。”


千里寻找位置坐下,在心里不断叮嘱自己:“保持沉默,保持沉默。”


坚持了一会儿,甚觉无聊,看向进进出出摆饭的丫鬟,心想:“三人吃饭,摆这么多菜,太奢侈了吧!”


向夫人还未找到机会把女儿的情况告知老爷,只因她在老爷面前不敢随意说话。女儿走进来时,她用心观察,淑真走路温婉可人,现在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跟从前并无两样。向夫人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紧接着听到女儿说:“爹,娘,饭已摆好,赶紧过去吃吧,吃得太晚,不容易消化,还容易发胖……”


向夫人流下一滴泪,眼前的女儿已经不是从前的淑真。她扭过头,悄悄用丝帕擦掉泪水。


朱晞颜甚觉诧异,抬起眼,瞥向一旁的女儿。


千里寻接触到这位父亲的目光,心里不由打了个寒颤,如此严厉,不敢再说下去,赶紧低下头,继续保持沉默。


丫鬟过来,行礼道:“老爷,夫人,小姐,饭已摆好。”


千里寻心想:“终于好了!”第一个起身,步子还没迈出,看到向夫人摇头,用手示意她坐下。千里寻只能继续坐下,偷偷瞧朱晞颜。只见他放下书卷,从榻上下来,经过她面前。


向夫人也从榻上下来,走到女儿身边,拉起她,跟在朱晞颜身后,来到饭桌旁,把女儿安排在合适的位置。


千里寻坐下,长这么大第一次吃饭遇到如此不自在的氛围,她很不习惯,决定不再沉默。听到朱晞颜说了句:“可以开动。”终于忍不住,夹一块鸭肉给向夫人放进碗里:“娘,吃这个。”


向夫人又向她摇摇头。


千里寻不想再理会,继续夹一块鸭肉,递到朱晞颜跟前,刚叫了声“爹”,见爹一脸阴沉,看上去很不高兴,便抽回手:“爹不吃,我吃。”很快塞进自己嘴里,大嚼起来。


旁边的丫鬟过来,在耳边叮嘱道:“小姐,食不言,还要注意姿态。”


千里寻很不满,心想:“在自己家里吃个饭,注意这注意那,一点儿都不自在,算了,谁让我有事求这位爹。看他那个样子,一个大男人吃个饭细嚼慢咽,连个吧唧声都没有,实在不像男人。”


再观察向夫人,她夹菜的动作十分优雅,吃菜时微启朱唇,也是细嚼慢咽。千里寻只能学着照做。学了一遍,自己都觉得好笑,与她的风格相去甚远。她从小练习千里拳,跟练武之人混在一起,吃饭从来是豪放派,何时这么婉约过?她决定不能让自己难受,还是恢复正常,于是完全放开,大嚼大咽起来。


向夫人看到,停下筷子,一脸惊讶。这哪像自己的女儿淑真!那个吃相,如同山野村妇。她又流下眼泪,拿丝帕去擦。旁边伺候的丫鬟互相交换眼色,脸上露出讶异的笑容。


只听“啪”的一声,原来是朱晞颜将筷子摔在桌上,周围的人都被吓坏。


千里寻刚要去拽鸡腿,被这一声吓得抽回手,摸着额头,开始装疼:“哎呦!我额头上的伤口好疼呀!”


向夫人担心道:“淑真,你没事吧?来人,快拿创伤药来,给小姐涂上。”


丫鬟迅速拿来创伤药,给小姐的额头涂了些。向夫人又急切地问道:“还疼吗?”


千里寻说:“好多了。”她希望这么一装,能引起父亲关怀,或是尽快引出她需要的话题。


还别说,这招真灵,朱晞颜终于说话,表情依然严肃:“听说你想跟林觉和离,可有此事?”


既然话匣子打开,千里寻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爹,您也看到,我额头的伤就是林觉打的,您肯定也发现,我跟您以前的女儿很不一样,就是因为林觉把您的女儿打得晕死过去,醒来后,就成我这样,而且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他还把商妓往家里带,您说过分不过分?让这样的人继续当您的女婿,岂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女儿求爹出面,促成和离之事。”


“难道你心里还装着徐家公子?今日也不怕告诉你,徐家搬到北边,徐家公子早已娶妻,现在已儿女双全。”朱晞颜面无表情,连女儿看都不看一眼。


千里寻想起,苦荞提到过与朱淑真青梅竹马的徐家公子,徐家公子对她来讲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什么徐家公子?我被林觉打得失忆,什么都不记得。”


“不记得最好,那就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要想什么和理之事。”


朱晞颜的话令千里寻感到意外,女儿被打成这样,亲爹竟然一点儿都不心疼,这算什么事!


“爹,他打我,还找商妓,您觉得我还能跟他过下去吗?”


“哼!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清楚?今日林觉来府衙找过我,将事情的缘由也说清楚,也给我跪下承认错误,他把你打伤,你也把他打得不轻,他带商妓到家里,难道你就没错?要早些与他圆房,也没后面的事。”


林觉竟然恶人先告状,千里寻气不打一处来,她站起来:“爹,您不能听他一面之词!”


“难道我要听你一面之词不成?”


千里寻更来气,认为这位父亲的关注点实在奇葩,继续强调道:“爹,林觉已将您以前的女儿打死,我是借助您女儿身体重生后的朱淑真,不是您真正的女儿,她的记忆我一点儿都没有,难道您没有发觉吗?仅凭这一点,您也该治林觉一个杀人之罪,把他关起来。”


朱晞颜抬眼仔细看这个女儿,确实与以往不同,可样貌还是,他又垂下眼帘:“重生之说,只不过是乡野之人胡乱编造,哄骗人而已,岂可当真?你不是淑真,又能是谁?”


千里寻举起握紧的拳头:“我会拳法,以前的朱淑真可会?我打了林觉,以前的朱淑真只有被林觉打的份儿,您难道还认为您以前的女儿没被林觉打死?”


向夫人听了在一旁哭出声来:“呜呜……,淑真!你死得好惨啊!”


丫鬟们听了这番对话,甚是诧异,因主人在此,都不敢交头接耳。


朱晞颜用平静而有力的声音说:“哭什么?事情没搞清楚,跟着瞎起哄!”


向夫人立刻停止哭声,继续抹眼泪。


接着朱晞颜说出了千里寻怎么都想不到的话:“既然你不是我女儿淑真,我更没有必要为你跟林觉和离而出面。你走吧,有你在,连顿饭都吃不好。”


千里寻瞪大眼睛,没想到朱淑真的父亲如此无情。


“如果我是您的女儿呢?”


“那就更不应该和离,好好听从父母安排,安心与林觉过日子。当初把你嫁给他,就是想让你明白生活没有那么多花前月下。”


千里寻被着实气到,她很想用拳头逼朱晞颜替自己出面主持和离之事,可谁让他在别人眼里是她的长辈。气已将力量集聚到拳头上,必须找个途径发泄出去。


朱晞颜若无其事继续享用美食,千里寻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一拳砸在饭桌上,桌子顺间变成两半,桌上的碗碟和饭菜纷纷掉在地上。向夫人和朱晞颜朝一旁躲去,丫鬟们也被重生的小姐吓坏。


发泄完,千里寻收起拳头,对朱晞颜说:“不管怎样,我还叫你一声爹,你既不愿替我出面,我自己想办法,就不信,还离不了这个婚!”说完,千里寻大踏步走了出去。


屋里留下抹眼泪的向夫人和面不改色的朱晞颜,此时的他在心里不得不承认刚才的女儿已不是以前的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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