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颜端着淬骨草根茎磨成的汁,跟在阿萝身后,远远便见阿三满脸焦急地守在高慕雪身边。
童颜走到长椅边,将草汁放在一旁,右手轻轻搭上了高慕雪的脉,阿萝见她神色未变,便猜测高慕雪大抵还有救。
果不其然,童颜收回手,复又端起那碗绿色的汁液,毫不客气地对阿三吩咐道:“把她扶起来。”
阿三听命而行,可当他看到童颜欲将那碗泛着腥味的液体喂到公主口中时,仍忍不住用手挡下,问道:“这是何物?”
“毒药啊!”童颜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大胆!”阿三暴怒,却被一旁的阿萝用眼神制止。
阿萝上前一步,对阿三劝慰道:“她是毒圣传人,最擅长的便是以毒入药。你莫再阻止,小心耽误了公主性命!如今,放眼整个郢都,怕也只有她能救你家公主了。”
仅管阿三心中仍然存疑,但他愿意相信阿萝,并且眼下也确实别无他法。看着那有些令人作呕的绿色汁液尽数灌入高慕雪口中,阿三的心简直紧张地要跳出来一般。
高慕雪刚喝下淬骨草汁,得到消息的公孙洵便匆忙跑到西院,远处还跟着气喘吁吁的若若。
公孙洵顾不上许多,大步来到高慕雪身边,见她双眉紧蹙, 十分痛苦的模样,心下万分不舍。
公孙洵自怀中取出一个锦盒,将盖取下,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内的无香丸,童颜见此,不由得心中一惊。
“公子,这无香丸世间仅此一颗,若你给了她,将来遇险,如何自救?”童颜的声音中三分气恼,七分焦急。
“我只要她活着!”公孙洵的眼中满是坚定和心疼,见他执意如此,童颜忙再次开口,说道:“她死不了,我已为她解毒了。”
公孙洵抬眼看向童颜,问道:“当真?”
童颜无奈地点点头,又继续说道:“若等公子带着无香丸来救,她怕都咽气了。“
二人正说话间,高慕雪的神情忽然无比痛苦,她将身体蜷缩在一处,公孙洵见状,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以淬骨草汁为其驱毒,她自然要经过淬骨噬髓的痛苦。”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看着高慕雪如此痛苦,公孙洵的心中前所未有的难过。
“我劝公子还是将无香丸收起来,无香丸本就由淬骨草提炼,方才她已饮下大量草汁,公子若再喂她服下无香丸,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公孙洵闻言,忙将无香丸收入锦盒,尽管他不忍高慕雪痛苦,却总比丢掉性命强上许多。
大约折腾了一刻钟的功夫,高慕雪终于呕出了一些混着绿色汁液的污物。
“这回没事了,且调养几日,我再为她下几副除余毒的药,便就无碍了。”留下这句话,童颜便行礼告退,暗然神伤地回到药房。原来这么久以来,她都错把阿萝当作假想敌,今日之事,童颜终于明白,原来公孙洵心中真正在意的,竟是那个南陈公主。
若若跑到西院时,只看到公孙洵一脸担忧地守在高慕雪身边,而童颜则面色不善地向药房走去。
若若大抵猜到童颜为何如此,便偷偷瞄了公孙洵那边一眼,而后消无声息地跟在童颜身后。
高慕雪渐渐平静下来,惨白的脸颊也隐隐有了血色,双唇的青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褪去。
阿三终于松了口气,他拱手向公孙洵道谢,“今日多谢公子相救。”
公孙洵摆摆手,显然已没有经历应对阿三。
“不知公子可否借车马一用,我得抓紧将公主送回宫中。”对于阿三来说,虽然童颜已为高慕雪解了毒,可这民间的毒医终究是不如太医院的太医更妥帖。
“你没听到童颜方才说她余毒未清,不能轻易挪动吗?”公孙洵的一双眼全在高慕雪身上,只是那不耐烦的语气已将其内心的紧张出卖。
“公子,童颜方才说的是:她再下几副药,为公主去除余毒,并未说公主不能挪动。”阿萝清了清嗓子,大着胆子提醒着公孙洵。尽管她知道此言可能会惹怒主子,但出于保护公孙洵,保护嵬府的考量,眼下将高慕雪送回宫中才是最妥帖的选择。
毕竟高慕雪作为高霍最疼爱的女儿,与宫外遇刺,乃是天大的事。如今嵬府已就她一命,这事到此结束便是最好,倘若真将高慕雪留在嵬府,如当真出了事,怕就好事变坏事了。
公孙洵不满地抬头看了阿萝一眼,语气冰冷到了极致,“我知你在想什么,阿萝,别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
公孙洵话音一落,便不由分说地将高慕雪打横抱起,缓缓向卿月阁走去。
阿三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按说作为高慕雪的贴身侍卫,怎么也不该眼睁睁看着公主被别的男人当面抱走。
可若没有那个男人,公主眼下必然已经一命呼呜,说到底,公孙洵可是高慕雪的救命恩人。
阿萝见阿三一脸纠结,忍不住苦笑一声,“放心吧,公主不会有事的。”
阿萝的笑让阿三顿觉安心,阿三木讷一笑,又言道:“方才多谢阿萝姑娘仗义相救,如今,我已欠姑娘两条命了。他日姑娘若有吩咐,阿三但无不从。”
“你那股子蛮劲还是留着保护你家公主吧。”阿萝话音刚落,前院就传来消息,说是公主的贴身婢女在门外求见。
“让她进来吧,稍后你直接将那姑娘带到卿月阁与我汇合便是。”阿萝对下人吩咐道,便转身对阿三说道:“稍后,你和影儿姑娘一同与我上楼吧,这会公子心焦,想来还未想起追究事情始末,稍后他定下心来,定是要问的。”
“好。”阿三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便跟在阿萝身后缓缓向卿月阁走去。
公孙洵抱着高慕雪回到房内,看着怀中的女子时不时地紧蹙眉头,公孙洵只觉得心中不安。
他将高慕雪放在榻上,伸手想要抚平那双蹙紧的眉,却听高慕雪无意识地低声嘟哝着“如心”二字。
公孙洵这才意识到,高慕雪今日之危怕就是与柳如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