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沉默，
沉默，
无声空白的间隙使夏黎明等得发毛。
“……其实我也一直在轮回。”
嘴巴由于震惊而微微张开，她皱着眉，久久难语。
那神情复杂难诉，像是鲁滨逊见到了小岛，又像是警察扣住了犯人。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这声音颤抖：“现在又要告诉我？”
“……对不起，”对方哽咽起来：“我只是想留住你。”
“可，……我还是觉得好难啊，我过不了这道坎儿，我撑不下去了。”
“我要再试一次。”
“喂，你不要做傻事儿啊！”没等夏黎明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脑子里疯狂运转，混乱、慌张、急切搅在一起，她手忙脚乱地拨通了林如戟的电话。
嘟嘟嘟响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起。
“喂，林如戟，你自行车还在学校吗？”
“我骑走了，现在在电竞风云打游戏呢，你啥事儿这么急？”
一般来说，林如戟只有在心情不好时才会在网吧消磨时间，可这次夏黎明顾不得问原因了：“是不是香X路那家网吧？”
这是离后校门最近的一家。
“嗯哼。”敲打键盘的声音误入听筒。
“那正好，帮我个忙，赶紧去旻寻阳家，你知道他家在哪。”
“使劲敲他家门，敲到他出来为止，我马上就到。”
“咋的了，这小子该不会是要做傻事吧？”
正欲挂断电话，夏黎明愣住：“你怎么知道？”
“今中午他拦住我，可能是正好看到我的伤，一个劲地问我怎么回事。”
“我就随便说了几句，他就黑着脸走开了。”含糊其辞，林如戟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件事。
感到事情不简单，她追问道：“你说什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从听筒里传来的近处键盘声停住了。
“我说是被上次那群人打的。”憨厚的中年男人声音混入背景中，林如戟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应那个中年男人：“谢了。”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旻寻阳想打篮球，却被他们一群人骂娘炮。”
“我过去维护了他，让他和我一起打，可是他拒绝了。”自行车零件的声音咔咔作响。
“卧槽……还有这种事？”
“行了，我先去看看，你赶紧过来。”布料之间摩擦的声音，应该是手机滑进背包的声音。
旻家。
“哐哐哐。”林如戟轻轻叩响了大门。
等了半晌，房内无人回应。
“旻寻阳，”他捏着手里的卷子，手心有些出汗：“老师让我给你带作业来了。”
不好的预感爬上后脑勺，林如戟心急如焚，又不敢使劲敲门，以免显得目的性太强。
在外踌躇了好一会儿后，“咔哒”一声，门开了。
林如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房门，将旻寻阳连门带人甩出来。
……
每周星期五下午，后门口的交通就堵塞得厉害，借不到自行车，夏黎明只好跑到离学校最近的十字路口去打车。
下了出租车，叫师傅不用找零，夏黎明便冲进了巷子里。
气喘吁吁地爬到五楼，望见旻寻阳家防盗门大开，放缓脚步，她走进。
内窥景象，望见旻寻阳被五花大绑，躺在沙发上，林如戟则在他旁边守着。
她松一口气，径直走到旻寻阳面前，抓着他的领子就想破口大骂：“你真是……！”却是忍住了。
在一旁的林如戟接收到了夏黎明的眼神暗示，拍拍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那行，我走了。”
林如戟站在门边，双肩包如猴子一样吊在他左肩膀上：“有情况给我打电话。”
“好，”夏黎明摆摆手：“下次请你打游戏！”
做了个OK的手势，林如戟便消失在门边。
作摆的双手捏成一个拳头，夏黎明皱着眉，转身怒视着旻寻阳。
想训斥，却又克制住了。
缓缓抬起手，扶额掩面，夏黎明轻轻地叹了一声：“你一直都在瞒着我，一直都在骗我……”
看不清夏黎明的表情，旻寻阳只是耷拉着脸，沉默着。
除了水壶、杯子，还有一瓶农药摆在茶几上，夏黎明拿起盛水的瓷杯子：“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她走进，傍他而坐，一杯温水从他嘴里灌进去：
“为什么非要自杀？”
“和轮回的事。”
旻寻阳咕都咕嘟喝了两口便开始咳嗽起来，摇摇头，表示不喝了。
“……他知道了，”口水吞咽：“我喜欢他的事。”
“林如戟？”她眉毛微挑：“你喜欢他？”
他低下头颅，声音就像是小朋友受了委屈：“是那种喜欢。”
“我知道。虽然他不是我的菜，但林如戟的确很优秀，喜欢一个优秀的人没什么错。”
她凑近一些，映入夏黎明瞳孔中的，是他抖动的睫毛下的玻璃碎片：“我不是说过吗？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如果有人觉得有病，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旻寻阳低头微微一笑，泪滴却从他的鼻尖滑落。
微弱的啜泣声钻进夏黎明的耳朵，她抬手，像抚慰婴儿一般轻拍他的后背。
“……我想你抱抱我。”声音微弱如蚊鸣，夏黎明还是听清了。
头靠在夏黎明的肩头，蜷缩在她的怀抱里，一米八的个头，此时乖巧地却像只受伤的小狗。
悲伤席卷双眼，他实在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