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如此深远,孤云在空中匆匆飞过,就好像韶华一样,从来都不曾为少年停留,田兴摸了摸两鬓婆娑的白发,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怜千里河山寸许长,春江流不尽许多愁。”
这里本来应该是农田,田兴记得,空中的麦香能够将人熏饱,然而,现在这里却是一片荒野,蒿草长得比人高。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一个破落的古庙之中,角落里倒着一块满是灰尘的匾额,上面五个大字“大云光明寺”。
就在这时候,田兴远远地听见了喧闹的声音,迎着悠悠的月光,他看见前边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急匆匆地向着这荒野古刹奔逃而来,而他们的身后远远地闪着一些灯笼火把,不知道是谁正追击他们。
田兴的眉头微微地皱起,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阴影里,观察着这些人的举动。
前面的那些状似乞丐的人们跑到了大云光明寺的门口,一个个都颓然地倒了下来,却只有一个男子依然昂然而立,月光投射在他的身上,田兴注意到,他的胸口有一点亮光闪烁。
“重八兄弟,我们实在是跑不动了,反正也已经到了大云光明寺了,就让我们好好地歇歇吧。”一个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说着,他的腿上胡乱地缠着一块破麻布片,有丝丝血迹渗出来。
“遇春,不是我不让大家休息啊,而是官兵就在后面追赶,就算是到了这里,也不安全啊。若是被他们给追上了,我们不还是一个死吗?”那个名叫重八的男子说道。
“朱重八,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啊?刚刚明明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可以藏身的,如果我们在那里分开走的话,那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你非要拖着我们来到这里,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朱重八淡淡一笑道:“我们人少,他们人多,就算是分开跑,那人家难道不会分开追吗?而且,就算是有人能够侥幸逃脱,也是以牺牲兄弟为代价的。”说着他将手中的柴刀插在了地上,仰头看向了天空道:“而我,不会让一个兄弟被官兵抓去的。”
田兴听到这里不由得心头微微一动,男子汉大丈夫,理当如此也,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朱重八身上的那块玉佩,努力思索着:这玉佩真的很眼熟啊。
“重八,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你说要来这破寺,我们真的来了,可是,你又说这里也是不安全的,那你到底要我们干什么呢?”
朱重八从怀里取下了一个玉佩道:“有了这个玉佩,就能够救兄弟们。”
“我们早就看见你捣鼓那个玉佩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这是明教教主的信物,传说,利用这个玉佩就能够打开大云光明寺里面的机关,取出里面的宝藏。”朱重八道。
“重八,你可不要乱来啊,据说这大云光明寺是被诅咒的,如果不是明教传人的话,进入其中,就会被恶鬼缠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蒙古人不是几次想要进入这大云光明寺取出宝藏吗,但是最终还是无功而返,所以,我看你就不要白费心机了。”
“谁说我是白费心机的,我就是明教教主,难道我进入自己的地盘,还不行吗?”朱重八说着挺直了腰杆。
“别开玩笑了,你是什么人,我们能不知道吗,你不就是一个放牛娃吗,后来饿极了,就去寺庙里偷老和尚的韭菜,结果被老和尚抓住了,老和尚可怜你,收留你在庙里头当一个带发修行的沙弥,你什么时候又成了明教教主了呢?”
朱重八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没有听说过有一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吗?当年刘邦斩白蛇起义之前,有谁觉得,他会是真命天子呢?为什么我就不能是明教教主呢?”
“好好,就算是你手中有玉佩,你是真教主,那么你倒是将机关打开啊,也好叫兄弟们进去躲藏躲藏。”
“我,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我不当教主好多年了,所以,难免有些东西忘记了。”朱重八一边说着一边四下踅摸,将玉佩摆弄来摆弄去,但是却始终没有什么机关被打开。
田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又是一个痴心妄想,想要动明教宝藏的人,要不,自己就动点手段,将他们赶走算了。
就在这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马蹄之声,灯笼火把亮了一大片,转瞬间就看见有一行人马将破旧的古寺包围了一个严严实实。
“里面的人听着,我乃朝廷命官,专门来此缉拿反贼,你们还不给我出来,束手就擒!”为首的一个身披金盔金甲,气度不凡的将军厉声说道。
“重八啊,你到底捣鼓出来没有啊,煞神已经追到门口了。”常遇春跺脚说道。
然而,此时的朱重八却似乎冷静了下来,他淡淡地说道:“不用着急,让我来和他们说两句。”说着,他便昂首走到了庙门口,朗声说道:“这位官爷,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只是一些无家可归的难民而已,家里头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所以才会在一起讨生活,相互帮衬,我们绝对不是反贼啊!”
“哼,你们还敢说自己不是反贼?老大人说了,你们这些南人,只要一聚齐起来,就准是在讨论谋反的事情,大人说过,五个以上的南人聚集在一起,就以谋逆罪论处,你数数看,你们是多少人了啊?”
朱重八冷笑了一声道:“大人啊,我们只是交不起田赋因而出逃,你也不用以谋逆的罪名来压我们吧。邻村的张老爷也是南人,他办一个七十大寿,聚集了百八十人饮酒作乐,这数字是不是远远高过我们啊,你怎么不去抓他们呢?”
“你们一介草民,如何和张老爷比啊,人家可是请了我们大人赴宴的,他又怎么可能聚众谋反呢?”
朱重八仰天长啸道:“好啊,我看这就叫官官相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