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身子纵身一跃,从高台上跳下,向着距离他最近的黑狼冲了过去。黑狼惊呆了,短剑宛如闪电,刺向了他的胸口。
然而奇迹却并没有出现,苏鸿渐早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他的身子猛地一沉,跪倒在黑狼的面前。黑狼冷哼了一声,抬脚一踢,苏鸿渐的身子倒飞了出去,正好落在了杜绿珠的身边。
杜绿珠抬起头,看见那个朗如明月的男子就躺在她的身边,躺在尘埃里,她和他之间分明近在咫尺,可是时空却仿佛在这个瞬间发生了错乱,将两人之间拉开了无尽的弧度,他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天地的尽头飞速地后退。
然而就在这时候苏鸿渐缓缓低下了头,轻轻地吻向了她颤抖的嘴唇。这个世上还有比这更圣洁的吻吗?它被微光照耀过,它被清风吹拂过,不染纤尘,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打扰到他们。这轻轻的一碰,天长地久。
杜绿珠听见苏鸿渐轻轻地说:“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的。”
杜绿珠的身子猛地一颤,她想起来了,苏鸿渐说过,如果他发疯的话,她就要杀了她。
“不!”杜绿珠失声惊呼,然而她的声音还未停,一股鲜血飙出,将她的衣襟染成一片猩红。是苏鸿渐,他自己将短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黑狼和阿术的眼里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三军将士也都被苏鸿渐震惊了。
黑狼的口中喃喃道:“你真是个傻瓜,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够阻止阿术大人的脚步了吗?”
杜绿珠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她的身上还染着苏鸿渐的血,然而她眼中的迷茫和悲痛已经消散不见,只有坚定和执着在闪烁,一个如朗月般清明的男子,他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了她,而她则要尽自己所能,守护她想要守护的东西。一瞬间,她似乎想起了已经被遗忘的过往,原来,她和他之间竟然早就认识!
“即使你能够攻占天下,你也无法占领那个地方。”杜绿珠冷冷地说道:“那就是荒城!”
黑狼冷声道:“荒唐,荒城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在荒城里的都只是一些行尸走肉而已,他们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杜绿珠挺身而立,就好像是一朵圣洁的莲花,无论现实多么丑恶,都不能损毁她的美,她相信,她不会让他白白牺牲的,她要做到他想做但是却没有能够做到的事情。
“阿术大人,你所倚仗的不过只是杀戮而已,然而即使用恐惧能够征服天下,那么你还能够用恐惧来治理天下吗?”杜绿珠看着周围的士兵说:“难道你想要的,不是让你手下的士卒个个都能够生活得富足、自由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富有,而是杀戮后的荒芜!这,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阿术微微皱眉,缓缓沉声说道:“那么,你想要怎样?”
杜绿珠道:“我想要和大人打一个赌,请将荒城赐予我,我将用爱和宽容来建立一座牢不可破的城池。”
“哈哈哈!”阿术失笑道:“我的铁蹄随时都能够将荒城踏为平地,你有什么自信能够赢我?”
“大人可曾听过破釜沉舟吗?他们拆骨为薪、易子而食,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我愿带着这些哀兵,守护最后一片净土。”
阿术微微皱眉,旋即冷笑了一声道:“好,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月之后我让黑狼来攻城,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够让荒城强大起来。”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泛出了一丝冷光:“如果你输了,我要全城的所有人,用鲜血染红整个城池!”
“好!”杜绿珠轻轻吹了一口气,仿佛要吹散面前看不见的尘埃,要吹散天空的阴霾,阿术突然感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她明知道自己将给荒城之人带来灭顶之灾,她竟然不害怕吗?
三个月,她能做什么呢?就连杜绿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她颓然地回到了荒城,走在颓废的街道上。
这一回荒城之人没有包围她,没有想要将她分而食之,反而疯狂地在城里来回跑着,脱下褴褛的衣衫,扔到空中,他们相互拥抱,用干哑的嗓音欢呼、哭泣,他们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自己心中的喜悦。
因为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希望,杜绿珠将像当日的磨勒小姐一样,带领他们建立一座富足、和平的城池,他们相信他们能做到,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退。杜绿珠坐在篝火旁,细细地思忖着。她必须要让他们看见奇迹,否则的话这些孱弱卑微的人会再次感到绝望,那个时候不用黑狼动手,他们自己就会毁掉自己的城池的。
就在杜绿珠思索的时候,篝火倏然暗了下来,十几个荒城之人摇摇晃晃地向她走来,杜绿珠感到有些不对劲,难道他们还想要分食自己吗?等看清楚的时候,杜绿珠才安下心来,她看见为首的那位老者的手中拿着一个金灿灿的盒子,打开盒子后,里面放着的是一本残破的古书。
“这个城池,当年是道衍大师组织建造的,他将毕生所学都记录在了这本书上,黄夫人,我想你需要这本书。”老者双手向上托起,好像托举着希望。
“道衍?真的有此人吗?” 杜绿珠吃惊不已,慌忙接过了书,激动地翻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喃喃道:“恐怕鸿渐自己都不知道吧,他随口编造的道衍大师竟然会真有其人。道衍大师,真乃天下奇才也,用他所说的方法来排兵布阵,一定能够起到更好的效果。”然而只是一瞬间她眼中的光芒又熄灭了:“可是,城中无粮,我们怎么才能……”
老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悲怆的表情:“是啊,士兵们需要食物。老朽无能,只有……”说着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柄上雕刻着一个狰狞的蛇头,他猛地一挥手,将刀刺向了自己的心脏:“请让我用自己的死,为大家带来食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