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边,谢柏闻他们也并不安宁,为首的谢柏闻冲着舍梗和胡铭贾气道:
“可恶,这下糟了,无论是蕞还是红衣,都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现在神之意回到了狄亚特的身上,也就意味着他回到了全盛时期。而蕞,他身在冥界那种鬼地方,我们想找都难。
啧,还有那个剑鬼,它也还在这世上,要是与狄亚特再会,说不定他就能得到所有的神之卷了,唉......”
谢柏闻边说着边奋力拍打着眼前的栏杆,然而一旁的胡铭贾不仅不着急,反而是很高兴:“呵呵,这有什么?按道理说,红衣去了冥界,水潮就没人和我们作对了,而蕞就更不必说,他肯定也是回不来的,那种地方,就连神明都不敢独自前往,更何况他一个凡人呢?”
谢柏闻摇头冷笑道:“嘁,死秃子你懂什么?蕞去了冥界就意味着我们拿不到神之心,狄亚特得到了神之意就代表他继承了红衣的意识,那能说对我们没有威胁吗?
唉,等会,秃子,红衣去了冥界,你怎么不担心你的璀蕴呢?”
“哼,我的事你别管,毕竟我们不是一路的。”
舍梗吐出了那长长的舌头,突然开口了:“呲呲......好了,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不过,现在狄亚特才是我们的心头之患。”
“嗯?那你有什么打算?”谢柏闻问。
“很简单,消除我们的隐患就好。”
“嘁,说得轻巧,现在狄亚特人都找不到了,怎么消除?!”
“呵呵......我有办法知道他在哪里,马上就能知道了......你也很想找到他对吧,胡铭贾。”舍梗突然冲胡铭贾露出了奇怪的笑。
“嘁......”
时间转眼就来到第二日清晨,水潮的杨鸣斐正在岸边和下人们商讨着接下来的对策。随他而行的仆从并不少,可令杨鸣斐最为信服的,当属是其中的参谋。他为人低调寡言,却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往往只是偶尔提点几句便能让人茅塞顿开了。
参谋深知杨鸣斐现在的处境困难,在这个时候自然也是有了主意:
“眼下少爷的事态不顺,如果想要摆脱您身上的灵魂,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杨鸣斐听罢忽然惊道:“参谋请讲!”
“早年的我走南闯北,也曾听闻过水潮的魍魉拥有分离魂灵之用,或许它能帮到您啊......
把那个灵魂分离到你的影子里,然后消灭它!”
杨鸣斐顿时瞪大了双眼,像是已经知道了参谋的意思:
“这魍魉,难道说……就是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些东西吗?”
“没错,它正是我们先前所见的那种影子。依我来看,摆脱这灵魂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将它转移到其他地方吗?”
杨鸣斐不禁咽了口唾沫,又问:“可是,我要如何求得魍魉之术呢?”
“找到狄亚特......”
杨鸣斐在听到“狄亚特”三个字后,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脑中立刻回想起蕞的那句:“小心狄亚特!”
杨鸣斐感到大为不解,连忙问道:“可是.......狄亚特不是我们的敌人吗?他是这里的恶魔啊!!!”
参谋沉默了一会,无奈回道:
“少爷,属下不才,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趁着它还没有醒来,趁着您还清醒.......就试试吧!”
“你说的轻巧,可我……”,杨鸣斐的话还没说完,海底竟突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撼动,他连忙回头,却被一幕骇人的场景所震惊到了。
只见一望无际的海洋就如同被利剑劈开,瞬间分成了两半,海水向两边退去,露出了千万米的深渊。无数岩石就好似早已埋下的种子在此刻不停生长,最终变成错落有秩的峡谷。
风沙迎面袭来,拍打在人的脸上令人感到生疼。
他们看见一只又一只似鸟似人的生物在深渊中漂浮,像是受苦受难的冤魂在不停哭诉……
“这到底是怎么了?哪来这么多的鸟头龙鱼,它们,该不会冲上来吧?”,杨鸣斐满脸惊恐,差点一个没站稳,跌落了下去。
两边的海水仍在消退,硬生地展现出一副壮丽的蛮荒之景!
无数人鱼在此刻从深渊底部浮了上来,她们拖着长长的尾巴,跌跌撞撞地往水潮西部的一座高山上赶去,杨鸣斐连忙跑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们却惊骇地不敢回话。
直到珊鸠来到他的身边,大喘着粗气地对杨鸣斐喊:
“杨少爷,出大事了......我们的族长会和你说的……咳咳咳,她想见你……快些吧,跟着我们!!!”
她说得语无伦次,杨鸣斐的心瞬间梗住了,念道怕不是真出了什么问题,便立即叫上随从,快步跟随着珊鸠远去……
而今的水潮已经变得格外的荒凉和死寂,路面之上只能听到一行人窸窣的脚步声,杨鸣斐不敢多看这水潮的景致哪怕一眼,他自醒来到至今,也没有明白为何水潮人会忽然消失。
高壮的楼房随处可见,街边的摊位空闲冷清,他的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出一张张岛上人真切的面孔,想起他们曾将自己奉为救世主,将自己视为崇拜的对象,如今却皆是生死未卜,不经意间有感愧对于他们,赶在他旁侧的参谋看出了杨鸣斐的心思,便开口向杨鸣斐说道:
“少爷,我想人鱼族长应该认识红衣和狄亚特……”
杨鸣斐忽然回过神来,问道:“这又能如何呢?
参谋沉默了片刻,续道:“也许她回了解这里发生的事。”
“哦,对对,有道理!”,杨鸣斐想罢也是连连点头,可心中却又多添了几分忐忑……
他们穿过荒废的街巷、茂密的森林、然后沿着五彩石头铺成的盘曲小道一路狂奔,最终抵达到了那座山前。
此刻的气氛极为凝重,他们没有犹豫,纷纷向上而行。山路并不险峻,路面很稳,越往上攀登,就越能看清山脚下的状况,海水已经彻底远去了。
云雾也在此刻逐渐蔓延开来,隐约地,杨鸣斐能看见山顶处有一座风格诡异的造物,还有一位身着华丽的女子背对着众人,静静地仰望着天空……
山路四周的景色也变化无常,只有那胡乱摆放的浮雕玉石还在不停的出现,它们近乎二十余米,刻着无数人鱼劳作以及在水下生活的模样,像是已经承载了整个人鱼的文明……
珊鸠和众人鱼一见此物,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竟全然崩溃的落下泪来,杨鸣斐感到大为不解,想对她们安慰几句,然后问其原因,可她们却少见的并不回话。
许久,众人来到了那座诡异的造物前,杨鸣斐这才看出那是一座古宅,除了封土堆砌的墙壁,其余的地方都由发黑的木头搭建,一个身着华丽的人鱼正背对着他们朝着高天祈祷,四五十只人鱼正跪在她的身边唱着凄惨的歌谣。
毫无疑问,她便是人鱼的族长……
待所有人鱼到齐,那位穿着华丽的人鱼才放下手臂,面容忧郁地对着众人感叹道:
“这是神明大人的惩罚啊,也许我们人鱼一族,将要告别这个世界了!”
此话既末,无数人鱼泣不成声,珊鸠也早已躲到了角落,忧郁地抚摸着承载她们文明的礁石。
杨鸣斐完全分不清楚状况了,他连忙冲着那人鱼族长问: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啊?明明,明明昨天……昨天还好好的啊?!”
人鱼族长望见了杨鸣斐,沉默了一会,又向他伸出了手,并说道:
“请您随我来吧,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他微微一愣,便大步随着人鱼族长进入了屋内,屋里放着无数祭祀的器具,族长没有再看它们一眼,把杨鸣斐请到了一张椅子上,她隔着一张桌子,座在了对面。
杨鸣斐的手下被人鱼们阻隔在外,屋内只有族长和杨鸣斐,他便连忙向人鱼族长问道是何故如此。
那人鱼族长再次长叹一声,抚摸着胸前的海螺……
杨鸣斐急道:“究竟怎么了?外面远去的海水,还有,为什么你们会灭亡啊?”
人鱼族长再次长叹一声,回道:
“灭亡啊,像我们这样只适合居住在深海中的类人鱼,没了水,又能活的了多久呢?
海水消退,我们又有什么能力寻找新的家园呢?”
杨鸣斐又问:“那,这海水为什么会消退?为什么有那么多鸟头龙鱼漂浮在那里啊?!”
人鱼族长迟疑了片刻,随后淡淡地回道:
“不能回答,在我死之前,不能回答。”
杨鸣斐闻言忽然一掌拍向了桌子,气道:“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人鱼族长又叹气了,惨惨地笑道:“人鱼的存亡,与你有何相干呢?”
“我......”杨鸣斐忽然怔住,但还是强撑着说道:“我是这里的救世主啊,我自然要帮助你们!”
族长干咳了几声,吐出了一滩恶心的黑色液体,看得杨鸣斐背脊发凉。她为杨鸣斐和自己倒了杯茶,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好吧,如果你做得到的话,人鱼还有救。”她随心地说。
杨鸣斐手中的杯子突然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有什么办法?!你快说吧!!!”
“把那颗珠子毁掉,毁掉那个...在【海底】下面的水潮。”
杨鸣斐顿时瞪大了双眼,又问:“珠、珠子,在哪里?!”
“就在我们人鱼宫殿的下面,是我亲自为红衣埋下的。我想只要把它毁掉,失去的海水就会回来了。”族长没有看他,像是满不在乎似的。
杨鸣斐感到不自在,冲到她的面前问:“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把颗珠子毁掉吗?!”
“杨少爷.......”,她沉吟了一会,又将双手搭在膝盖上,续道:“人鱼们都被抹除了记忆,但我还记得,关于你。
如果蕞还在的话,那就好了......”
“嘁,蕞?!”,杨鸣斐显得十分不屑,冲着族长吼道:“他就一个没我半身高的小屁孩,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做不到?!”
“……”
可这一句话刚说出口,他就瞬间冷静了下来,只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滑稽和可笑。人鱼族长并没有回答他,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但那杨鸣斐却又开口了:“反正,我一定会帮助你们的。拯救这里...也是那家伙的愿望,还有,告诉我吧,你和红衣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没有失忆?”
“好吧,我告诉你。”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我们人鱼,自古以来就没有斗争的能力,常年受到各种凶猛的鱼群袭击。
向来居无定所,漂泊无依……
直到有一日,我们迁徙到这里,遇见了水潮之主,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红衣。
他说,只要我们能帮助他倒转水潮,献出自己的价值,就愿意收留和保护我们,等事成之后,整片海洋,也都会归我们所有……
可结果呢,水潮倒转了,那红衣...却失言了,他连最后一丝海水都不愿意给我们留啊!”
杨鸣斐陷入了沉思,又问:
“那,人鱼的记忆,为什么要被抹除?”
“我不知道......但我的记忆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谁能想到红衣会做什么呢......”
杨鸣斐的心猛然颤动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道:“不对啊,红衣不是早就去往冥界了吗?!他怎么可能做的了这些?”
“!!!!”,此言一出,就好似一道电光从人鱼族长的脑海中闪过。
“你说什么?!红衣他......去了冥界???”她突然站起身,表情变得格外恐怖。
杨鸣斐完全被她吓到了,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这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人鱼族长的脸瞬间就失去了血色,她嘀咕着,浑身上下的鳞片都倒立了起来。
杨鸣斐还想开口,却被人鱼族长的一席话给怔住了:
“好了,杨少爷,你去吧...去拯救这里,毁掉那颗珠子,这样倒转的水潮才会被毁灭,那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才会被毁灭......
人鱼没有海水,就只够活一周的了,所有的希望就交给你了!去毁掉它吧!!!”
受宠若惊的杨鸣斐虽然不知道人鱼族长的态度为什么会改变,但还是立刻点头,慌张地说:
“我,我会尽力而为的!”,族长在表达感激之后便让他赶快从这里离开了……
杨鸣斐没有再多看那些人鱼悲切的目光,他叫上自己的随从就直奔山脚而去,珊鸠也随着他下了山,问他为什么要如此仓促的离开,他便没有丝毫保留地,将族长秘密公之于众了。
珊鸠得知经过也瞬间傻了眼,更加没有了回到山上的念头,她对着杨鸣斐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也要去...我想为自己的族人献出一份绵薄之力,我记得去往宫殿的原路,一定能帮得上忙的!!!”
杨鸣斐立刻点头,忙道:“好,有你在的话,我们一定会很顺利的!!!”
然而,一旁的参谋却拉了杨鸣斐一把,在他身边悄声耳语道:
“依我看,这对少爷您不利啊,您不是要……”
杨鸣斐忽然呵斥道:“怎的不利,在这么危难的关头,难道要我畏畏缩缩地把名气都臭光吗?人鱼必须要救,魍魉的事以后再说!!!”
这一言的语气显得极其激动,参谋只得止住想要说出来的话,默默跟随在他的身后。
……
远处的人鱼族长缓缓地走出了屋外,她来到了山顶的峭壁旁。
冷风不断吹拂而过,她仍然仰望着天空,但再也没有了祷告。
她自顾自的念道:
“我的罪孽足够深重,人鱼的灭亡......也许就是神明对我的惩罚吧。
鱼啊,落进了别人的水里,受到了不会游泳的人的诅咒,最终溺死在海底了。
神明大人赐予了我们死亡的种子,叫我选择,我却种错了地方,自取灭亡。难道弱小的生灵一定要有强者的保护才能够生存下去吗?!”
她含着珍珠般大小的眼泪,陡然纵身一跃,跌落向了山崖……